“我以为医生都很严肃。”他紧接着就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刻板印象了。”我打量李乘,突然之间有些后悔了。本来是为了完成遗愿清单才来跟他告白,但看这架势,他比我想象得更让我喜欢,这么一来,等我死的时候,不仅要舍不得我爸妈,还得舍不得他,我真是太能给自己找事儿了。“你要是喜欢严肃的人,我可以啊。”我说,“你喜欢什么样,我就配合你变成什么样。”这要是搁在以前,我肯定说不出这种话。就算我再怎么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因为对方改变自己人生是我自己的,试图对我指手画脚的都闪远点。但我要死了,我就想品尝一下爱情的甜美,实在不行,酸臭也可以。李乘要是因为我为了他改变而答应跟我谈个恋爱,我何乐而不为呢,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有人骂我倒贴,我也一笑而过,我一要死的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说得认真,他却再一次连连拒绝:“不不不,你这样就挺好的。”真行,我俩刚碰面几分钟,他已经拒绝了我两次。“……行吧,随便你。”我说。他似乎被我弄得有点尴尬,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丁医生,走吧,我们去吃饭。”我拉开出租车后座的车门,他坐在了副驾驶。车窗开了个缝隙,我看着李乘的后脑勺,看见他头顶的一缕头发被风吹得直打转。我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他听见笑声,回头看了我一眼。“没事。”我说,“想到有人请吃饭,开心。”李乘点点头,又转了过去。但几秒钟之后,我跟他在后视镜中对视了。李乘先看的我,被我发现后立刻尴尬地收回了视线。怕什么啊?我是能吃了他还是怎么着?我靠着椅背想:要不是我还残存一点道德底线,今天就霸王硬上弓了他。我并不是一个平时话就很话痨的人,相反,我虽然不至于内向,但很懒得说话。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不能光指望语言的,你说一,总有人理解成七,一来二去的,我就发现,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吧。平时,除了跟我爸妈,我很少与人闲聊特殊情况除外,比如我为了李乘天天去病房瞎转悠跟人搭话,再比如我去找我舅打探李乘的消息。一般来说,我只用语言输出必要信息。但人总是会改变的。我快死了,于是就想着换一种人设活活看。下车的时候,我跟李乘说:“你会讨厌话多的人吗?”他手上还拿着我给他的那朵玫瑰花,十分绅士地对我说:“不会,你尽管说。”他是个聪明人,跟他说话不用说全,我表露三分,他能猜个七分。跟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反正压力给他就好了。我都要死了,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儿。李乘带着我进餐厅,环境很不错,只是我有些担心现在刚好是饭点,我们会不会得等位。没想到,李乘在车上已经预约好了位置,直接在手机预约,电话都不用打。他这人确实很周到,和他谈恋爱得是一件特别舒心也省心的事。想到这里,我觉得我更得追他一把了。落座后,我问李乘:“你上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他愣了一下,似乎很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然后又很认真地回答我:“得有三年多了吧。”空窗三年多,该不会还对前任恋恋不忘?“冒昧问一句,”我说,“你前任是男还是女?”李乘耳朵一下就红了,很快回应道:“女生。”果然,是个直的。如果我还有十年寿命,我此刻都应该赶紧收手,但我没有了,我无所畏惧了。我说:“没事。”“什么?”“没啥。”我看着菜单,问李乘,“你喜欢吃什么?”“你点吧。”他还是很客气,“今天我请客,你多点点自己想吃的。”他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但我总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啊!于是,我还真就一点不客气,点了三道让我看着就流口水的“本店强推”。李乘应该也是个话不多的人,而且因为他还有几十年可活,很多话并不急于一时说出来,所以没有要更换人设的准备,我们俩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安静地当着我的听众,然后在时机恰好的时候给我一些反馈。我对他说:“这道菜其实我也会做。”我吹牛呢。李乘捧哏:“你这么厉害吗?”其实可能他在回应的时候并没有花太多心思,但因为他的语气和眼神,会让我觉得别人说出来很敷衍的话到了他这里都变得真诚了。我看着李乘有些出了神,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好了。将一个自己尚未了解的人在脑中神化,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我又很快说服了自己: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在他“人设崩塌”之前,我都撒手人寰了。这顿饭,说实话,我没吃出什么味道来,并不是说它不好吃,而是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乘身上。这是我我发现人总是这样,只有被告知了生命终点线时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想做却没做的事,而这些事其实并不会被列入真正的《遗愿清单》,因为它们都是日常琐事。比如,我从地铁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家里燃气欠费了,因为我前些日子忙,我爸妈不过来就几乎不开火,也就迟迟没交。死前,我得把欠燃气公司的钱补上。再比如,我爸妈住我隔壁小区,但我总因为工作忙,不太过去看他们,其实就是借口,懒而已。走到小区门口,看见超市在卖我爸喜欢的水果我妈喜欢的糕点,买了点,送去了。我没进门,就放门口了,然后给我妈发了条信息,提醒她拿。不是不想见他们,是担心万一我一看见他们没绷住,把我生病这事儿说出来了,他俩可能当场就会晕过去。在我调整好心态前,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溜溜达达往自己家走,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响起一首歌,歌名不记得了,但大概有句歌词是“把每天当做是末日来相爱”,我现在面对眼前的一草一木就有种最后跟它们见一面的感觉。我的末日很快就要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再跟它们相遇。在这种时刻,整个人的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我一边走一边感受着拂面而过的风,感受着浅淡的花香和清脆的鸟鸣。我突然觉得很惬意,虽然我将不久于人世,但万事万物还是永恒存在的,此时此刻我竟然觉得这是一种安慰,就好像我死后也会变成它们其中的一员。我猛然想:如果我真的变成一棵树或者一朵花,那个叫李乘的,会认出我不?我又想到,那我死的时候可得在香水里多泡一阵子,别的尸体泡福尔马林,我就泡香水,这样等以后再遇见,不管我是什么形态,只要他一闻那个熟悉的味道就知道是我了,到时候我要跟他打招呼:嘿帅哥,还记得我吗?咱俩一起吃过饭。我再次被自己奇怪的念头逗笑,边笑边晃悠回了空荡荡的家。我一个人住,三室两厅的房子。当初我说买个一室一厅就行,够我自己住就可以了。潜台词就是我不会结婚,这辈子就光棍一个了。但我爸说不行,得考虑以后。他不知道我是同性恋这事儿,还打着让我早点结婚的算盘。思及此,我又觉得我死前得把这事儿跟他们坦白了,他们有权利看清儿子的全貌。我换了鞋,进屋。这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就已经装修好,我爸还挺不乐意的,他希望能让我自己参与设计自己装修,说是自己装的才叫家。但我忙啊。虽然我是个半吊子眼科医生,但好歹也是个医生,医生就没有不忙的。而且,我那博士论文都快把我折磨疯了,我可不想让装修再为逼疯我这件事添砖加瓦。现在说起来,我觉得得亏没自己装修,否则这房子可能我还没住进来就先死了,太亏。想到这里,我觉得应该抓紧时间把房子卖了,不然等我死了再卖,可能会被压价格,毕竟房主病死,有的买家会觉得晦气。我掏出口袋里的那张纸,把这件事写到了我的“遗愿清单”上。这可是大事,这套房子能卖不少钱,留给我爸妈养老是没问题了。我计划着,房子卖了,我也不能回我爸妈那里,死在那儿也不行,他们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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