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回来!”“快,去医院!” 孙谚识知道自己在做梦,可他四肢发软,像陷在柔软的棉花之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这个用自己的回忆编织的梦境。 梦里的所有画面都是黑白的,也没有声音。 孙谚识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如同看一部黑白默片一般,看着自己荒诞不经的梦。 一开始,他看到高中时的自己和雷斌互施拳脚,打得不可开交。 画面一闪,便又看到任素芬抹着眼泪进了蓝楹巷,她的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雷斌。 孙谚识看到自己站在店门口,任素芬经过时,瞪着赤红的双眼对着他喊:“害得他没书读,你满意了?!” 雷斌低着头,眼皮微抬,冰冷阴鸷地扫了他一眼,用沙哑的声线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猥亵她。” 画面又一闪,孙谚识看到自己站在高中校园空荡荡的教室里。 夕阳撒下最后一片光辉,橙黄色的阳光穿过洁净的玻璃窗铺满了整个教室。 他弯腰在抽屉里找运动会报名表,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细腻的轻唤。 “孙谚识。” 他回头,看到班花正站在身后。 高中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旁观的孙谚识甚至已经不记得班花的姓名,但在梦中再次见到班花漂亮的脸蛋,便马上记起来了,班花有个很适合她的名字——谢霜语。 她有着一双灵动的杏眼,鼻梁笔直高挺,嘴唇厚薄适中,微笑起来时眼尾稍稍上挑。 “怎么了?”他呆呆地问。 谢霜语走近了一点,抿着红润柔软的嘴唇,低声说:“上次的事……谢谢你……” 他回过神来,原来班花是在感谢他帮忙教训猥亵她的那些小混混的事。 他笑了起来,幼稚地屈起胳膊,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说:“不用这么客气,要是他们再来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保护你!” 班花低沉了好几天的情绪顿时好了起来,她莞尔一笑:“好,那个……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看着班花手里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送给我的?” “嗯……”班花轻轻点头,“是我编的一条手链。” 心脏突然咚咚直跳,他紧捏着盒子,眼底闪过一抹惊喜:“为、为什么送给我?” “因为我……”班花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低了,“因为我……” “小言!” 男生清朗悦耳的声音先响起,旋即高中生时的卓历小跑着进了教室后门。 看到教室内的两人,卓历嘴角扬起:“小言,等你好久都不见你下楼。” 他忙把手背在身后,一边把盒子悄悄塞进抽屉,一边说:“我找点东西。” 卓历走过来:“是不是在找报名表?你上午不是让我帮你填了交给体育委员?” “对啊!”他拍拍脑袋,“我忘了。” “笨蛋。”卓力揉揉他的头发,又问一旁的班花,“我和小言去校外吃晚饭,你去吗?” 班花侧身让了一下,摆摆手说:“不了,我在食堂吃。” “行,”卓历说,“小言,那咱们走吧。” 他挥手跟班花道别,走出教室后门时压着嗓子抗议道:“不要叫我小名!” “为什么不要,很可爱。” 孙谚识看着自己和卓力的背影在笔直空荡的走廊里越变越小越变越小…… 他不由得想,刚才班花是想说什么呢?如果刚才卓历不曾出现,他的人生是不是会有不同的走向? 还未等他想出一个答案,橙黄的阳光被黑暗吞没,他穿过时空隧道,来到了十年后。 也许是因为这段回忆太过悲痛深刻,也许是因为这段回忆离自己还很近,梦里的画面特别清晰,清晰到每一道泪痕、每一次皱眉都历历在目。 孙谚识看到卓历分手后的自己,死气沉沉地从外地回到江城,他还在苦恼着该如何面对父母,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母亲蒙着白布的冰冷尸体。 在殡仪馆停尸房里,他跪在地上,一遍遍地悲泣忏悔:“妈对不起,妈对不起……” 他爸一脚揣向他的肩头,将他踹倒在地,怒喝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如在戒同所关到老,关到死!” 戒同所……戒同所…… “戒同所”三个字像一阵电流,猛地刺激了敏感脆弱的神经,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前出现了戒同所冰凉脏污的水泥墙面。 他缩在那个黑洞洞的房间角落,先是被断食断水。 护士给他拿来一本小册子,让他阅读,学习。房间的天花板角落装着一个扬声器,一遍遍地阅读着小册子上的内容。 “同性恋是变态。” “同性恋会孤独一生。” “同性恋会得艾滋病。” “……” 两天后,来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男人和蔼的笑着,说我是这里的医生,你配合治疗,才能早点出院。 随后,他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四五个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男人按住他的身体、四肢。他恐惧地睁大血红的双眼,拼尽全力挣扎,然而丝毫动弹不得,他像只待宰的羔羊被按在砧板上。 一个护士举着注射器朝他缓缓走近,将尖细冰凉的针头扎进他的手臂。 他的身体变得绵软无力,那个自称医生的男人在他的太阳穴通入电极,打开电视机强迫他看gv,只要产生生理反应,电流就像一根钢针一样从左边太阳穴穿透右边,又从右边穿透左边,如此来回反复。 他们还会把卓历和他的照片放到他面前,强迫他看,一遍遍地用电流刺激他并不断警告他。 “这个人骗你、诱导你。” “这个人带你走进歧途。” “你们的结合是不道德的。” “……” 孙谚识看着躺在“治疗床”上的自己,四肢也跟着不断抽搐,胃里的食物残渣不断向上翻涌,从口鼻喷涌而出。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谵妄发作,他奋力挣扎着,沙哑嘶吼着。 他听到什么东西“砰”一声重重落地,而后是声嘶力竭的犬吠和耳朵里尖利的啸叫,所有的声音像浪潮一般涌来。 在这嘈杂的声音里,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重、急促,震得楼梯哐哐作响,似乎是朝着他疾速奔来。 可他已经无暇思考这是不是自己的幻听,跌入了黑暗的深渊。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孙谚识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朗颂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只见房里的床头柜和桌子都倒在地上,地面上一片狼藉。 孙谚识横躺在床上,头和脖颈垂在床沿外,软绵绵的没有一丝生气。他的脸色如同墙壁一样苍白,身上的浅灰色t恤被汗水浸成了深灰色,原本修长白皙的手臂上布满狰狞可怖的齿痕。 看到这样一幕,朗颂的的评论对猥亵有点误解,猥亵是指xj以外的淫秽性的下流行为,例如亲吻、搂抱等等行为,当然还有一些更严重的行为,大家可以去网上查。另外,uu们如果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骚扰,立马报警!郑烨和孙谚识 朗颂在郑烨的协助下把孙谚识弄上车,他回头语速飞快对猴子道:“把店门锁了,钥匙放在雨搭下的窗台上。”说罢便钻进了车里,“郑哥,去七院!” 郑烨紧抿着唇踩下油门,朝七院方向奔驰而去,一边偏头交代朗颂:“让他侧卧,保持呼吸道通畅。”他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却见朗颂早已帮孙谚识调整好了姿势。 “放心,不会有事的。”郑烨拧紧眉心调整了一下呼吸,一边提速一边说,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朗颂。 朗颂轻“唔”了一声,让孙谚识的上半身侧躺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揽着孙谚识的肩膀,目光紧紧锁定在孙谚识毫无血色又消瘦的脸上,双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些,好像怕怀里的人突然消失了似的。 突然,孙谚识干裂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呢喃细语,可是他的声音很轻,完全被汽车引擎声给盖过去了。 “哥,你说什么?” 朗颂把耳朵贴在了孙谚识的唇边,在听清对方的呓语后,脸上强撑出来的沉着再也绷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因为他听到孙谚识一直在说:“疼,好疼,好疼。” “怎么了?”郑烨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朗颂吞咽了一下紧缩着的喉结,哑声回答:“他说、好疼。” 郑烨顿时红了眼眶,发狠地咬着牙:“马上就快到了。” 朗颂弓着腰,又把孙谚识往怀里搂了搂。他闭了闭眼,鼓起巨大的勇气才敢再次去看孙谚识手臂上那狰狞交错的咬痕,陈旧的痕迹已经变得青紫,有好几处咬破了表皮嵌入肉里,坑坑洼洼的齿痕旁边布满斑驳的血迹,可见这些咬痕至少在两天前就已经有了,可见孙谚识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去噬咬自己的皮肉。 到底是有多痛苦才会用自残的方式去抵挡?! 朗颂攥着孙谚识的手腕,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齿痕,为自己被孙谚识轻易欺骗过去而感到懊恼不已。 从开始他就不相信孙谚识说的话,如果吃点药就能把轻松把酒戒掉,这世界上哪还会有那么多嗜酒如命的酒徒。况且在网络上也很容易就能查到,药物治疗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戒断反应,而药物副作用和戒断反应同时发生的话,危险性是很高的。 他看得出来孙谚识不想提这件事,也并不想让他介入自己的戒断治疗,所以,他把这几天的活儿给推了,找借口待在家里,以防出现今天这样的意外情况。 可他还是被孙谚识高超的“演技”给骗了。 这几天,孙谚识在他面前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吃药引起的“副作用”,并以此为借口窝在房里。可他又会在该出现的时候下楼来,表现出一副睡一觉就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吃饭的时候也表现得一如平常,甚至比往日多吃上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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