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开的杂货商店里只有三个人,一个出纳,除非偶尔有事儿,会让徐迩替班之外,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小李哥,地道的魔都人,有点小气斤斤计较,但是人却很好。一般情况下,都是徐迩和小李哥错开上班,保证店里一直都会有两个人。古玩街对于徐迩来说,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往往一个很平常的小东西,会被摊主套上一个或传奇、或有趣、或沉重、或浪漫的故事来历,然后顾客就会以一个非常高的价格将其买走,买完后还会喜笑颜开,好像是自己买到了什么非常宝贝的东西。当然,徐迩在古玩街上也看到了好几个带着五颜六色光晕的物品,不过东西多少都有点贵,有的几十块钱、甚至上百上千块钱。昂贵的价格,让徐迩一直不敢购买其中的任何一个,即使徐迩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梦境,可供他观看了。但是囊中羞涩的徐迩,一直没有勇气将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去买一个不知道值不值得的梦境。显然,由于现实原因的特殊性,徐迩判断一件古玩价值的方法,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由于天气渐渐冷了,东台路里的人渐渐少了起来,古玩街的摊贩,也有很多都开始不再出摊,还有一部分,开始把一年来都无法出售的货物,悄悄地,不着痕迹的降低价格,想要尽快出手手里积压的货物。徐迩在和小李哥换班后,走在古玩街里,用着札记里记载的知识,仔细辨别摊贩手里的东西。徐迩知道自己的眼睛看见的光晕,代表那件东西上有着前人的执念,也代表着那件东西确实是有年头的古物。不过徐迩不确定没有光晕的东西,就不是古董,所以徐迩开始通过自己的手,来辨别摊贩手里,看起来还不错的东西。不过若是看到有光晕的东西,徐迩还是会驻足停留,把玩一下,毕竟那是徐迩唯一能看到颜色的东西。“小二,怎么样,来看看章子哥手里这些东西,这可是我从老宅子掏出来的,绝对是老物件,你来一个,给哥哥我开开张。”章子是这一片混和徐迩混得比较熟的一个摊贩,古玩圈行话,叫做包袱斋。“章子哥,我想要你那个青花碗,可是太贵了,我买不起。”徐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章子的摊位上有一个清乾隆青花连枝小碗,章子开价是1200元。徐迩从来没有一次花这么多钱买过东西,因此等到和章子混熟悉了之后,经常来看小碗,却是从来不敢说买下来。“你小子别说,眼力是真的不错,哥哥我摊子上最好的一件,就让你看见了。”章子虽然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但是那个清乾隆青花连枝小碗,却是他请教了一位老师傅,那位老师傅帮忙做的鉴定,是章子的心肝宝贝。章子只拿出来了两次,就被徐迩看到了。“那件不行,事实上我不打算把它卖掉,我要拿回家当传家宝。”小碗对章子来说也是有特殊意义的,毕竟那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找到的子已经三天没开张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忽悠,哪能轻易放过。这批古钱,是章子从一个急着回老家的同行手里收来的,没花多少钱,但是量大,摆个一两年,怎么着都能回本。徐迩听到有铜钱,两眼放光。在古玩市场里,铜钱是真的东西比较多的,只是市场上大部分都是清五帝钱和民国银元,几乎没有什么光晕,不过聊胜于无,徐迩打算找几个,哪怕是仅仅有着微小的光晕,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也可以。章子这批货分量很足,足足装满了一个小的蛇皮袋子。章子小心的将里面的铜钱都到了出来,用手将铜钱铺开,“看看吧,选几个拿回去给亲戚孩子压惊也成啊,今儿哥哥看你也是真喜欢,一个算你三块钱,平价。”徐迩很开心,因为里面还真的有几个铜钱,上面有着淡淡的黄色光晕。徐迩将三个光晕比较明显的挑了出来,然后又混了几个常见的五帝钱在里面。“章子哥,我就要这九个,你看看。”说完,徐迩把手伸到衣服的内兜里,作势要掏钱。章子看都没看铜钱,而是对着徐迩说,“算你二十五,谁让你叫我一声哥呢。”然后很大度的拿出一个小布口袋,将九个铜钱放了进去,递给徐迩,并且接过徐迩手里二十五块钱。“章子哥,谢谢啊,以后我还来你家。章子哥,我看和你一个地方的那两个人都回家了,你今年还不走啊”交易完了,徐迩也很开心,又和章子说起了闲篇。“我今年不回去了,趁着过年这几天买年货送礼的人多,多挣点,明年带着媳妇回去。”章子处了一个对象,可是因为没钱买房子,一直僵持着,今年章子打算拼一把。“哦,那我祝你生意兴隆啦。”徐迩拱拱手,觉得自己占了对方便宜,不说两句好话,实在是不好意思。“哎呀,借你吉言,借你吉言。”章子也很高兴,做生意的,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在接近年关的时候。徐迩觉得很满足,自己过年给自己办的年货,就是这些可能会带来新的梦境的铜钱。然后徐迩又去了一个叫做宣德堂的瓷器铺子,买了一个早就看好的罐子,土黄色的光晕上带着一点细细的红丝,据徐迩的经验来说,至少也能支撑一个完整梦境。而这只罐子,花了徐迩100元,相当于小半个月的工资。徐迩打算等到把里面的梦境看完,就把这个罐子送给陈知北。这源于徐迩上个月才发现的一件事儿,陈知北会中医,而且对炮制、煎煮药材非常有一手。上个月天气转凉,下了一场雪,引发了郭美丽年轻时候烙下的月子病。结果吃了陈知北开的方子,不到半个月就有了明显的缓解,喜的徐延振买了一条七斤重的大海鱼,回来给家里加餐。若不是陈知北顶着一张面瘫脸,死活不同意下馆子,徐延振甚至想在魔都有名的得意楼摆上一桌,郑重道谢。这只罐子应该是古人熬煮中药的药罐子,徐迩在札记里面见过,徐迩的太外曾祖父晚年的时候,他的妻子身体不好,这个曾经的大少爷,经常用出去摆摊挣的钱,给妻子抓药,练就了一身熬煮中药的技术。因此,熬煮中药的药罐子,徐迩一点都不陌生。回到家的时候,陈知北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了,今年陈知北和徐迩一样,都不打算回家。“北子哥,我回来了。今天吃什么,好香。”徐迩猜陈知北今天做了肉,最近陈知北在的那个修车厂生意特别好,陈知北的战友给陈知北涨了工资,每个月大约有500元钱的工资。富裕了的陈知北,几乎每天都会做一道大菜,吃的徐迩最近都觉得自己胖了一圈。“红烧肉。”陈知北点了点大勺,放了一点盐进去。徐迩咽了一口口水,这道菜徐迩就吃过不几次,都是在别人家摆喜宴的时候,而且只吃过一两块而已。“北子哥,饭钱够吗?我今天刚发了工资。”不过已经用去了将近一半了,徐迩想到今天花的钱,胃里一阵纠结。“够了,”陈知北端着满满一碗刚刚出锅的红烧肉,走到桌子前,“我把股票卖了,以后天天吃肉。”“那就好。”徐迩悄悄松了一口气,家里还有钱吃饭就成,其他的徐迩也没在意。陈知北诧异地看着徐迩,发现徐迩关注的重点,和自己要表达的根本不一样。“股票挣钱了,很多。”陈知北不得不加了这一句,不过看到徐迩惊奇看着自己,显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那东西竟然真的能挣钱?”徐迩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存钱的地方,就像是银行一样。不过银行不会因为你买的东西不好,而扣你的钱。“嗯。翻了几番。”陈知北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徐迩,他操控的那几只股票,让两人的存款,全都突破了五位数,省得这孩子,被突然间挣到的这些钱吓住。陈知北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徐迩,“这是银行新出的一种存折,你放好。”徐迩接过银行看,看都没看就放到了衣兜里,然后盯着那碗红烧肉。“吃饭。”就知道不会看,陈知北无奈的想着。过年过完小年没几天,徐延振就给超市的员工们放了假,只留了几个过年不会回家的,看着商店。今年过年,徐延振没有带着家人回老家,事实上,徐延振一直在计划着,要把父母都接过来,和他们一起生活。不过对于两个老人来说,老家的生活让他们每天都过得充实,况且进到城里住,四周都没有认识人,想来生活也不会过的愉快。不仅是徐延振,老两口的大儿子徐延铭,也一直想要把两位老人从老家接出来,可是每次提出这事儿,都会被徐栋梁否决,因此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今年的年货是徐迩和陈知北一起去置办的,也让徐迩再一次涨了见识。自从陈知北知道徐迩小年之后就不用去店里,就开始开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得个小面包车,满魔都的带着徐迩四处转。刚开始的时候徐迩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借着年闲,四处转转,看看风景。没成想,陈知北确实带着他办年货。先是到一个大型的渔场,找到了一个新兵连时候的老班长,订了三条大海鱼,和一些海鲜。然后又各大商场走了一圈,货比三家之后,开始挑着最合算的地方,给老家的人买衣服、各种吃的,找了一个要返乡,会路过老家县城的老乡,捎了回去。当然人家帮着捎东西也是很费劲的,陈知北又费了很大劲,拖了转业到地方铁路的战友,给买了卧铺。老乡之前也是几年回一次家,可买到的也只是个站票,三天两夜的也是真受罪,有了卧铺,不用自己花钱,不过是帮着捎点东西,那自然是非常乐意的。吃的东西买完了,就该买用的东西了,陈知北先是带着徐迩到了一个国营商店,卖了很多的布料,棉布的、丝绸的、轻纱的、带花纹的、有印花的,各种各样的布匹,看的徐迩眼花缭乱。结账的时候,甚至不敢去看营业员给开的账单,自己更是不时的把陈知北给他的银行卡,拿在手里握一握,摸一下,给自己打气。心里更是想着,没关系,北子哥的钱花没了,我这里还有。事实上徐迩打从上次在古玩街花掉半数工资后,就把工资全部上缴了,徐迩知道自己的毛病,花钱没数儿,而陈知北总是能够用很少的钱,买到很多的好东西,尤其是食物。这也是徐迩兜里没钱,不在古玩街淘东西的原因之一,一个月陈知北只给徐迩留五十块钱,其他的除了日常生活,全都存起来,由陈知北进行投资,也就是购买股票徐迩至从拿到银行卡之后,一直没有到银行看过这里面有多少钱,也从来没有想起来看过。在徐迩的意识里,这里面也就是三千多一些,最多不到四千块钱,作为应急存款,让他出门在外心里踏实一些罢了。买到料子之后,陈知北带着徐迩到了一家,在魔都老街区挂着牌子的老裁缝铺子,里面是一个老师傅,带着两个儿子在打理着店铺。这个店铺让徐迩非常有好感,里面有好几样东西,都带着温暖的光晕。像是那个福寿延年漏壶、松木做的尺子、梨花木做的长桌子,就连放在铺子里一角的紫砂壶,都带着暖暖的光晕。整个裁缝铺子,在徐迩的眼里,就是一个真实的五彩斑斓的世界。老师傅姓周,大家都叫他周师傅,这家铺子是周师傅祖上,从清中期就开始打得老字号,皇家手艺,做工精细。当年整个魔都的上流名媛,都以穿上周家老字号的衣服为荣,争相追捧。陈知北将买的布料从车里拿了出来,全都放到了周师傅的面前。“呦呵,小陈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开店卖衣服啊,这么多的料子,呀,还都是好料子呐,都做衣服啊?”周师傅显然是认识陈知北的,但是对于陈知北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料子,还是吓了一跳。“我做五套,他也做五套,唐装。”陈知北指了指徐迩,又拿出了一张纸,“一人一套,剩下的都归您了。”徐迩一听要给自己做这么多衣服,连忙摇摇头,“北子哥我不用了,不用给我做这么多衣服,我有个一两件就行了。”五件衣服?来魔都之前,徐迩一共也不过是有五件衣服。陈知北竟然要给自己一下子,做这么多衣服,自己根本穿不过来啊。“晓得啦,小伙子站过来,我看看你。”说是看看,也就是看身高、体重、肩宽、腰身这些数据,这个徐迩倒是知道,之前有在梦境里见过,当时自己那个太曾外祖父经常做衣服,不过人家是把裁缝叫到家里,然后在人家师傅身边转上一圈,老师傅只要用眼睛看,就能做出一身合身的衣服。周师傅也是有这个功力的,他的大儿子在这方面也快要出师了,到是小儿子,眼力还是不行,需要练。“这些衣服做完,至少要小半个月,这样吧,我先一人做一套,你们过年穿,其他的年后来取。”周师傅看了一会儿徐迩,对陈知北说。陈知北点点头,然后就带着徐迩离开了,他们还有东西没买,需要继续这一次的年货之旅。二十七的时候,徐迩就带着一堆年货兴匆匆的跑到徐延振家里,早在放假之前徐延振就和他说好了,过年的时候让他和陈知北到家里,人多还热闹。徐迩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的过年了,之前因为家里生活不是很好,刘云花总是这里省、那里省,过年能吃顿饺子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可是到了城里,徐迩发现城里人过年是真的好热闹,不仅要吃饺子,还有年夜饭,春晚,倒计时,烟花,好多好多东西,都是徐迩在老家没有见过的。春节是要看春晚的,这个徐迩一直都知道,但是村子里有电视的人家不多,而自己家刚好是没有电视的那种。二爷家里有电视,还是三叔徐延振买的高价货,就是为了孝敬二爷徐栋梁夫妻的。原本过年的时候,徐延斌都会带着一家子去徐栋梁家过,那个时候,徐迩可以带着弟弟妹妹放几个小鞭炮,吃二奶做的好吃的,甚至二爷还会给他一口酒,虽然徐迩并不喜欢那种酸辣味,不过依旧很快乐。可是最近几年,不知道为什么两家过年都不在一起了。之后,过年少了很多乐趣,不过帮着家里做年夜饭也是很好的,毕竟自己已经长大了。徐迩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心里依旧觉得少了点什么。二十岁的徐迩,过了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的春节,除夕早上早早起床,和陈知北把家里的每一扇窗户上都挂上了红红的窗花,门口挂着陈知北自己写的春联。中午的时候陈知北开着那辆借来的小面包车,带着徐迩和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徐延振家里。“哎呦,这么多东西,你说你们,前两天不是拿了一堆东西过来了吗?怎么还拿啊,家里还有东西吗?过年期间可没有店家开门。”徐延振看到又一次大包小包走进来的两个人,调侃道。“家里还有一只鸡、两条鱼、一个肘子、五根香肠、一只鸭子、十斤精面。”出门的时候,徐迩特意看了一厨房,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得了,进来吧,外面挺冷的。”徐延振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他是发现了,自己这个侄子,一根筋的可以,自己说什么都信,玩笑根本听不懂。年夜饭是郭美丽和陈知北两个人做的,其他人只是在需要包饺子的时候,才动动手,其他时间,都是围在电视机前看春节晚会。“没想到啊,渍渍,北子这手艺,没得说啊,这将来谁要是嫁了你,可不得享一辈子福啊!”徐延振吃了一口扣肉,喝了一口老白干,软糯的口感配上辛辣的液体,别提多享受了。“徐延振,你的意思是,你过的不幸福吗?”郭美丽笑的很温柔的问,不过靠着徐延振的左手却放在桌子下面。“哎呦诶,没没没,我就是夸奖一下后辈,人家忙活一天了,不得表示表示,您说是不,郭老师?”徐延振整个脸都变了形状,却陪着笑脸说笑,那表情,将双胞胎逗的直乐。“哎呦爸爸,男子气概,男子气概。”徐辽唯恐天下不乱,拍着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起哄。“去去去去,你老子我一直很有男子气概,要不然能有你俩?”徐延振拍了一下徐辽,话一说完,就觉得腰上又是一痛,连忙转身对着郭美丽,“郭老师,您今天打扮得真好,你看看你这身衣服,漂亮;你看看你这头发,好看;你看你这坠子,精致;您看你这镯子,简直就把你那天仙似的手,衬得更加美丽啊。”“衣服是北子送的,坠子是小二孝敬的,镯子是我花钱买的,跟你有关系吗?你就会说个漂亮话。”郭美丽被丈夫逗笑了,可是还是回嘴调笑。“那不是,你是我老婆嘛。”说着,夹起一块小排骨放到郭美丽的碗里。“德行。”郭美丽白了丈夫一眼,转身照顾起了几个晚辈。等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总人互相说着新年快乐,这个年,算是过去了。晚上,徐迩和陈知北睡在客房唯一的大床上,互道了一声:“晚安。”不讨喜的客人“阿切~阿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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