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债是没有用的,陆上校。”顾昀迟说,“等个把月后战线圈缩小了,还是会见面的。”“我知道。”陆赫扬直起身,手按在顾昀迟的肩上,“也希望顾中校在战争胜利之前多关注自己的精神状态,不要太焦躁。”“当然。”顾昀迟碾磨着指间的烟,褐色的烟丝飘出苦味,随即被风吹散。呼内科会比信血科稍忙一些,这学期开始,许则已经进入d-phd一贯制培养项目的最后两年,需要决定是去国外的联合研究院还是进入军区黄隶岭只给出了这两个选项,他认为即使许则的最终意愿是留院,也不应该放弃海外交流或军区实习的机会。实际上许则并没有要放弃机会,他只是还在考虑。秋天总是很短,眨眼就到了季末,距离陆赫扬离开首都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许则是在一个月前才知道陆赫扬去了北部战区,因为前期一直是保密状态,直到北区的战事不断激烈起来,军方才公开了增援队伍。195院对应的支援范围是西部战区,除去特大规模战争,很少会有去其他战区支援的情况,因此目前暂时还不需要调动195院的资源。许则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睡不好,尽管深夜值班再累,依然无法顺利地入眠,那枚徽章被拿出保险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许则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总之要看一看才安心。后来他有些想明白了,徽章是时隔七年后重新见面的重要物证,看得见摸得着,比三个多月前临别的那个吻要更真实一点。唇边的伤口已经好了很久,没留任何疤,有时候许则会怀疑那根本是个梦是梦也可以,已经做了很多梦,再多一个也没关系。报道中每日伤亡的人数在不断增加,许则几乎关注了所有军事相关的账号和频道,每条新闻都仔细地看过去,看到连同事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决定了要去军区实习。料想不到陆赫扬会这样要求,许则怔怔地静了会儿,没有说“好”也没有作其他回答,只是重新转回身,站在病床边。陆赫扬松开手,说:“旁边有椅子。”他这句话对许则来说就等于‘坐’的指令,许则轻轻拉过椅子,坐好。又是昏暗的、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原本应该是许则的舒适区,他却忽然想打开灯,仔细地看一看陆赫扬的脸,有没有瘦,是不是很累。“是不是不舒服。”许则问。“嗯。”“护理记录上显示十几分钟前吃了药。”许则说,“等药效起作用了,会好一点。”陆赫扬的嗓音有点哑:“以前是这样,这次好像没有太大用处了,可能需要多吃几颗。”“不可以。”许则一下子严肃,“对腺体和大脑会有损害。”培养一名优秀空军的成本十分高昂,为陆赫扬做诊断和治疗的一定是全院甚至全联盟最顶尖的军医,所有药量都经过精确计算,多吃半颗都不行。“真的吗,学到了。”陆赫扬也认真地说。许则不相信他在这种身体不适的状态下还有心情开玩笑,又不相信他会真的不知道,于是陷入思索。突然听到陆赫扬的手在床边发出一点摩擦声,许则不思索了,微微朝前倾,问:“在找什么吗?”“嗯,找”手指上的传感器碰到坚硬的床沿,咔哒一声,陆赫扬说,“你的手。”因为陆赫扬在找,所以许则不加思考地就把手递过去了。他感觉到陆赫扬滚烫的指尖擦过自己的手背,将整只手都覆盖,然后紧紧地握住。许则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对的,也无从得知陆赫扬这样做的缘由,在很多想法占据大脑而纷纷无果时,身体听从本能他在陆赫扬的掌心下翻过手,回握,和陆赫扬手心贴着手心。距离上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牵手,已经过去了连许则都无法数清的许久。尽管是这样,许则仍旧能清晰地对比出陆赫扬的手比以前大了多少、哪些位置长出了茧。有些记忆是永远不会失色的,只是有人把它们藏起来了,藏得很好。“会不会耽误你工作。”陆赫扬好像还残存着一丝清醒意志,问。“不会的,我刚刚夜班结束,早上休息。”同样经历过易感期,许则意识到在这种时刻,关于陆赫扬的各种行为目的是不能深究的,大部分都不受控制。自己是alpha,所以陆赫扬只要求牵手,如果是oga没有如果,oga不可能出现在这里,alpha在易感期期间,所有异性医护都需要回避。陆赫扬问他:“不困吗。”“不困。”许则说。“那麻烦许医生再陪我几分钟,等我睡着了你再走。”陆赫扬的大拇指指腹在许则手腕那几道疤的位置上摩挲,片刻过后,他又说,“不等的话也没关系。”后半句话让许则蓦地愣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半晌,许则才重新呼吸了一个来回,低声回答:“会等的。”病房里重新安静下去,陆赫扬这一次没有让许则等太久,几分钟后,他在药力作用下陷入昏睡。许则还牵着陆赫扬的手一动不动,这样保持了五分多钟,确认陆赫扬真的睡着之后,他动作很轻地站起来,俯身靠近床头,用另一只手小心地碰了碰陆赫扬的侧脸、鼻梁、嘴角。其实没有得出什么结果,胖了或是瘦了,尽管如此许则也觉得安心。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放空,唯一能感知到的实体是陆赫扬的手,像拽着他的绳子。许则趴到床边,忽然困了,鼻尖离两人互相牵着的手很近,许则凑过去一点,在陆赫扬的手背上亲了一下,闭上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想睡觉,也很久没有入睡得这么快过。当然被吵醒得也很快,许则睡眠浅,听到开门声时他立即睁开眼。陆赫扬还睡着,许则将自己的手一点点抽出来,再转过头,腺体科的beta护士正好来到病房门口。护士对床边还坐着一个医生显然感到有些惊讶,太暗了也没有认出是谁,便只朝许则点了一下头,拿起床尾的平板,去仪器旁记录数据。许则起身,又看了陆赫扬几眼,才把椅子挪回原来的位置,离开病房。到走廊里后看手机,发现只睡了二十多分钟而已,许则有一瞬间考虑过不回公寓休息了,但好像即使留在院里也没有太大意义,反而会总是想着去看一看陆赫扬而这又是不现实的。最终许则还是决定签退下班,刚走到大厅,就碰到贺蔚。“刚从赫扬病房里出来吗?”贺蔚问,“他怎么样了?”“睡着了。”“不会是我们许医生把上校哄睡的吧。”听到陆赫扬已经睡了,贺蔚不准备去打扰,顺手就揽过许则的肩跟他一起往外走,“我的朋友们好不容易都从战区凯旋了,结果一个连家都没回就去抓老婆,一个因为易感期在病房隔离,唉,团聚真难。”“顾中校没有回来吗?”许则可能是全世界最想快点还钱的人,他还等着顾昀迟回来以后将两百多万转交给他。“没呢,直接从战区飞去另一个市了,我早说了他要发疯。”许则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你要结婚了吗?”听池嘉寒的话,贺蔚应该是给他发了结婚请柬,如果是真的,虽然自己没有收到请柬,但许则还是想给贺蔚送一份礼金。对于这个问题,贺蔚既没有问许则是谁告诉你的,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了笑:“你猜。”许则说:“我不知道。”“嗯哼。”贺蔚发出模棱两可的声音,别的没有再说什么。回公寓也并不能休息好,许则短短地补了两个小时觉之后就提前去了医科大,在实验室里一直忙到傍晚,直到项目组成员招呼他一外卖时,许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我还要回院里,你们点吧。”许则保存好数据和文件,收拾东西。到了195院,许则连晚饭都没有吃,换上白大褂便去了腺体科,却被病房门口的警卫告知陆赫扬去开会了。除了明天要亡国,许则想不出什么会议需要陆赫扬顶着强易感期去开。“去了多久?”许则问。警卫看了眼表:“大概两个半小时。”“好的,谢谢。”许则在病房门口站了会儿,渐渐地有些茫然,不明白来这里的目的即使陆赫扬现在在病房里,自己也不能为他做什么,抑制剂和药,都有腺体科的护士会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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