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哼了一下,别过头去:“谁稀罕你的遗产。”
渐渐地,她开始同情她的病弱夫君。尽管对她而言,他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的陌生人,可是知道一个人死期将至,终究是一件叫人难过的事情。
她松了手,湿漉漉地坐在他身边,托着腮,低头看他。陆离的水波里,他也偏过脸望着她,曳动的光芒落在他的面庞上,切割出无数细碎温柔的影子。
他绯红色的衣袂在水里飘荡,似云霞,似流光。
姜葵柔和了语气:“关于将军府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
谢无恙打断她:“夫人,可否让我坐起来了?”
姜葵这才意识到他还被她逼着在水里躺着,一时间产生了些许歉意,默默地示意他起身。
谢无恙低低咳嗽了一阵,慢慢站起来。他淌过满是草药味的热水,从池畔的衣桁上取了一方白巾,走回来盖在姜葵的肩上,低声说:“夫人,当心着凉。衣服湿了,你先回寝殿换一件吧。”
姜葵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与谢无恙独处,得以好好盘问他那些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哪里肯在此时回寝殿。她摇了摇头,恰好撞见谢无恙固执的目光。
这个人固执起来的时候很特别。他的目光执拗、沉默、又倔强,只用一对安静的眼眸盯过来,一言不发,却使人很难拒绝。
姜葵咬了下唇,被迫回答:“那我就在这里换衣服……你不许看。”
谢无恙点了下头,取出一件柔软干燥的外袍,挂在衣桁上,转身走到竹木屏风外。他背过身,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然后是一道清澈动听的少女声线:“谢无恙,你进来吧。”
他转回来,湿透的发丝淌着水,滴落在濡湿成深色的绯红衣袂上。
望见他发间的水珠,姜葵心里一软,递给他那块她用过的白巾,闷声道:“你也擦一下。”
谢无恙接过白巾,胡乱地擦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搭在肩上。
姜葵皱了下眉,很不耐烦地站到他身后,喊他在乌木地板上坐好,然后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白巾,凶巴巴地帮他擦头发……有点像对待一只受伤落水的小兽。
谢无恙闭上眼睛,任凭她摆弄。她盘膝坐在他身后,温热的体温离得他很近。她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移动,身上穿着他的外袍。
干净的衣袍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一点点传到他的鼻间,像一阵宁静夏夜的暖风,美好到近乎不真实。
他有点困了。
姜葵的手忽然停住。身前的人慢慢朝她倒过来,脑袋靠在她的怀里,湿淋淋的发丝擦过她的下巴,浅浅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响起。
“喂!”她有点恼火。
谢无恙没有回答。他真的睡着了,身上沾满了草药和檀香的气味,迷离的水汽流遍他的周身,到处是逸散开来的白色雾气。
姜葵叫了他几声,他居然不醒。于是她忿忿地甩开那张白巾,很后悔替他擦头发。
她想摇晃他的肩头叫他起来答话,可又觉得这个一年半后就要死的人实在可怜,让他好好睡一觉也算是一种行善。
最后,她叹了口气,摊开了双手,任他在自己怀里睡着。
很好,谢无恙,你等着。她在心里冷哼一声。本宫今日有的是时间,能在这里同你耗上一整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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