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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肯定不是欧洲。杜夏人生地不熟,只会是何筝的累赘。也不可能是港岛。这里的消费水平比蓉城还贵。但如果是别的城市,哪怕是蓉城,继续在大卫村,他们就能安稳地把日子过下去。  日子不就是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未必要精打细算,他们就能过得不错,也用不了几个钱。眼光长远如程荣升对后代的要求都只有守业,因为个人的吃喝享乐要不了几个钱,被欲望驱使的无底洞般的投资才是家业败落的契机。杜夏每天工作,吃饭,睡觉,他的境界不比程荣升低,他  杜夏狠狠摇头,又扯远了!  可他也有点停不下来,越发觉得跟何筝还有可能性继续在一起。  他甚至滋生出一个大胆的幻念,奢望着,如果他能给何筝生个孩子,何筝是不是就能不结婚。  这个念头让他的汗毛和鸡皮疙瘩全都竖起,在此之前,生育是他想都不会想的禁忌,连他这个普通人的生活都如此颠簸,他怎么舍得再带来一个生命到这人间来受罪。  他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考虑,但如果是和何筝,那个孩子的父亲是何筝。  谁也不知道何筝是否能成为一个好父亲,何筝也不是个完人,有多好,就有多坏,有多温柔,就有多恶劣……  但何筝至少是鲜活的。如果有一个生命在耳濡目染中继承何筝的品行,而那个生命又流着杜夏一半的血,那是否就等于他一半的灵魂也拥有何筝的勇气。  那种自己从未拥有,却心生向往的勇气。  审讯室里的杜夏又自顾自笑了一下,傻傻的。但当警察再来关心,并试图继续交谈,他唇齿间吐出一个“不”字,清楚而坚定。  没有  重新坐上那辆迈巴赫,杜夏原本想问何筝,他那天到底都说了些什么话。  这是他一直好奇想知道的。越是无法从自己的记忆里出挖个所以然来,越觉得还挺浪漫。阴差阳错是他和何筝,机缘巧合也是他和何筝。那句经常被用来当文案的话怎么说来着,上帝是最好的编剧。他稀里糊涂和何筝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命中注定。  更巧合的是,他在车内咖啡杯架边上看到了一本画展宣传册。若不是封面明确写着这个月末的日期,他差点误以为两人穿越回了一年前的那场梵高画展,但这场月末的慈善拍卖展出的作品也不再是梵高,而是克利姆特的《水妖》。  杜夏翻看那本宣传册,停在有小型交响乐团伴奏的那一页上,久久凝视。他笑,想跟何筝开句玩笑,问他今年是不是又要去弹《欢乐颂》,何筝的眉头从上车后就没舒展过,皱得他心疼,鬼使神差伸手去抚摸,柔软的指尖像行舟划过的水流。  何筝顺水推舟枕在了杜夏的大腿根上,罕见地暴露出一丝脆弱,杜夏全程给他的太阳穴做按摩,手法柔稳,让疲惫不堪的何筝恢复了些精气神。抵达酒店后杜夏偷摸把那本宣传册揣兜里了。就连吃饭的时候,杜夏都有在琢磨怎么让自己显得活泼些,别那么无趣,甚至打了遍腹稿,要有样学样何筝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借那副《水妖》聊到同一个画家的《达那厄》。  犹记得刚收何筝当学徒那会儿,在书店,还是何筝偏要给自己念原文,说达那厄是希腊神话里一个王国的公主。她的父亲听信外孙会将自己杀死的预言,就把达那厄关进高塔不与外人相见。  那本艺术史里还写,宙斯垂涎达那厄的美貌,化作金雨使她受孕。人都被关进高塔了!神想要她怀孕,她就不得不怀孕,可见命运的不可抗拒性。杜夏模仿何筝借古喻今、开口阿喀琉斯追乌龟闭口俄狄浦斯的那种信手拈来,想借这个故事类比一下两人的经历,但又觉得这个文本有点不对劲。  再仔细回忆了一番,何筝当初在书店里,好像就敢明目张胆和自己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他难不成那时候就对自己有意思,大庭广众之下牛子贴上自己就梆硬。  杜夏脑补得脸烧红烧热,餐桌下的双腿难为情地贴蹭,越想越不好意思,坐在对面的何筝也越来越深情,握住他的手承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杜浪被牵扯进去。”  杜夏:“???”  杜夏终于能理解何筝以前为什么会时不时露出无语又无奈的表情。原来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是这种感觉啊。  杜夏原本想等何筝说完再好好解释一下,何筝越来越不对劲,三句不离杜浪和他本人的安危,听得杜夏都懵了,反应过来后更是拳头都要硬了,反问何筝:“你还有几根肋骨?”  你当初为了跟原生家庭彻底说再见,可以把与出生时等重的血肉以及两根浮肋都挖出来,你现在竟然又要回去。  回去也没关系,有钱人的生活谁不羡艳,但你为什么要口口声声说全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却又要把我推出去。  就很荒唐。  杜夏从小到大忍受惯了,头一回爆发出这么大当量的怒气,气到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生气,不仅甩何筝的手,还甩他脸色,甩他气话,说他根本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何筝。何筝先是很错愕,也跟着重新认识眼前这位耍脾气的新人杜夏了,他又很惊喜,喜出望外地将闹着要走的杜夏搂回怀里,杜夏又捶又踹想从他怀里逃离,挣扎间睡袍彻底掉到腰际,反倒像是在欲迎还拒地投怀送抱。拉拉扯扯之际,何筝顺势将忍人推搡进卧室扑倒在床上。何筝压住杜夏的腿,直勾勾地盯着他,距离近得两人鼻息都能互相喷到对方脸上。  “那你说说我到底什么样?”何筝蛮力将杜夏双手高举压陷在头顶上方的被褥,有点挑衅地故意道,“满意吗?”  杜夏胸膛裸露个干净,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也不是完全不能动,只是他自己也知道,动弹幅度再大点,身上这件松松垮垮的睡袍就什么都遮不住了。  只得咬着牙。何筝盯着他,他也死死地瞪回去,良久才怼了一句:“你个大渣牛子!”  何筝被逗乐了,差点笑出声。  这也不是杜夏  套房客厅的沙发组每一张都大到能睡下一个人。何筝将光着身子的杜夏抱到侧边的欧式实木真皮太妃椅上,杜夏屁股陷进柔软的躺椅,正要平躺更方便何筝玩弄,何筝掰开他大腿根的双手停留在原处,示意他继续这么坐着。  太妃椅太宽,杜夏后背贴不到沙发背,脊椎放松下来有明显颓驼的弧度,何筝松开一只手绕到他背上,指腹停留在杜夏瘦到支起皮肤的脊椎骨,细细地摩挲,并没有施加更多的力道,何筝的后背倏地挺直,像把反卷的弓反向绷起,单薄的皮肤也顺着那道缝隙陷进去。  杜夏的脖子也扬起,要不是有何筝扶着腰际,往后倾的上半身肯定倒进沙发靠背里。  “啊……”杜夏视野里的天花板呈现出变焦的晕眩感,艰难地垂眼,跪坐在他大敞开腿间的何筝正含住他的性器,从龟头到没有囊丸的末端,全部都能吮吸进去,唇瓣贴上杜夏光滑的没长毛的私密处,像吻落在最隐秘的世界里。  杜夏难耐地又泄了两声很轻的声音,紧紧抓住何筝的头发。  他头发理得太短,还没何筝现在的长,摸起来很无趣,但他发质其实明显比何筝的软,他却纳闷何筝的头发手感怎么能这么好,摸到了,就舍不得撒手,毫无章法地揉乱,还大着胆子将人脑袋拽起来,要何筝抬眼看他。  他从何筝发浅的眸子里看清自己的模样,又难为情地将目光挪向别处,腿根又情不自禁地夹紧,夹住何筝的耳朵,不要他分心。  这绝对是何筝  两人在浴室里又做了一次。何筝把杜夏抱起来,双脚离地,杜夏怕自己掉下去,双腿只能紧紧夹住何筝的胯,考拉似地挂在何筝这棵树身上。  何筝完全能承受杜夏的体重,他故意的,偏要把杜夏抱到墙边上,撞击每深一寸,杜夏跟瓷砖墙壁的接触就多一分,背后是冰,身下是火,他搂着何筝不肯撒手。  所爱于水火,水火亦相融。  从浴室里出来后,两人没回床上,而是又躺回那张太妃榻。杜夏自嘲山猪吃不来细糠,比起柔软的蚕丝羽绒,他就喜欢逼仄点的地方,缩进何筝和沙发背形成的小空间里,莫名更有安全感。  和杜夏穿着的睡袍不一样,何筝洗完澡后就随便裹了条浴巾。他是穿衣显瘦脱下有肉的那种身材,人鱼线和腹肌全都不缺,赏心悦目,美中不足的是那些绕过肌肉组织的增生伤痕,为了取两根浮肋而留下的切口最小,杜夏看在眼里却最为触目惊心。  完事后的温存时光最适合说正事。何筝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将程艾琳的心思计划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豪门的恩怨纠葛于杜夏而言是超纲题,除了默默倾听,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用手指划过何筝的那些伤口,最后停留在肋骨的位置上。他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附和,程艾琳和艾琳傻傻分不清楚,没头没脑地问何筝:“所以……你其实还没见到那个生你的艾琳。”  换何筝沉默了。像是从未考虑过,自己为什么还要去见那位血缘意义上的母亲。  他甚至都不好奇,不感兴趣艾琳在哪个疗养院,又接受哪种治疗。任何一个母亲被儿子送上一玻璃罐血肉肋骨做礼物都会精神错乱吧,如果有的选,她宁肯被儿子掐死后下地狱,好歹在活着的人心里留有羁绊,她现在肉体活着,灵魂和那罐子死肉没什么两样。丈夫、儿子、同父异母的姐姐,全都不记得她,也不惦念她。  “她好孤单啊。”人类的本质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未经允许就被她带到这人世间的何筝何其惨烈,杜夏出于某种朴素的同情,还是没忍住对素未谋面的艾琳表露出了悲悯,好像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她的错,到底是谁的错,杜夏自己也说不清。  所以杜夏又乖乖闭嘴了,脑袋往何筝脖子上蹭,蹭得何筝痒痒的,情不自禁起反应,牛子精神抖擞在浴巾里支棱起。  杜夏无语,很认真地、有板有眼地跟何筝说,自己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没主见,什么都顺着何筝,他还是舍不得看大牛子可怜兮兮被冷落,掀起睡袍下摆,把大牛子的前端夹紧在腿间。  这样其实就够了。  未必每次都要真枪实干地一发到底,这种程度的接纳和包容,其实就足以抵达潮暖的温柔乡。  他们可以入睡了,相拥而眠,他们在约莫半小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对方呼吸为什么没有沉下去,然后杜夏又开始叽叽喳喳,语无伦次到语序都颠倒,何筝听得明白,每一句都“嗯”,而非敷衍的“好好好”。  杜夏在假设另一种可能性。不管是艾琳还是程艾琳,干脆都别理了吧,他们俩今晚就落跑,现在,马上。  他是这么想的,这年头猪肉涨得离谱,但大米永远两块钱一斤。吃吃喝喝用不了几个钱,何况他们俩有仿画的手艺,随便在哪个城市街头支个画架摊子都饿不死。他们完全可以私奔去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是杜夏,何筝  何筝的那几道增生都要被杜夏摸出包浆了,杜夏讪讪,是意识到自己还是天真了,隐姓埋名哪有这么容易。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杜浪,杜浪的脸是模糊的,像被雨点打湿的墨迹模糊成极为清晰的“弟弟”,他不知道该叫身边的人何筝,还是程文森,他不知道该称呼他为情人还是伴侣,让他体验到安全和存在的其实是这个人,人,生而为人。  杜夏放弃用语言来描述此时此刻的心情,哀愁了一声,又使劲钻进何筝的胸膛里。他还是会怅然若失,遗憾自己没花言巧语的天赋,没办法把亚当夏娃、肋骨伊甸园之类的意向在这个夜晚串联在一起,这种活还是得由何筝来整,感慨,这就是蝴蝶效应。  蝴蝶在一年前的港岛画展厅扇动翅膀,彼时还是程文森的何筝在弹《欢乐颂》,杜夏在看梵高,两人谁也记不清是否曾在展厅里有过对视和擦肩。程文森削肉还母的时候也不会想到,他脱胎的肋骨会化为杜夏重新回到身体里。  “嗯,蝴蝶好。”杜夏对这个通俗易懂的意向表示赞许,故意又加了句,“比乌龟好。”  很突然的笑点。  若是有第三个人听见,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们俩能心神意会,也没那么好笑,但看对方笑了,就忍不住也笑。    迈巴赫第二天准时停在了酒店门口,不是来接何筝,而是送杜夏去过海关,回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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