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改将保温壶攥得更紧,不锈钢的部分几乎烫着他的指尖。但他却好像要从这温度里获得力量似的,任自己呆呆地蒙在雾气里。“可是,”他说,“现在我明白了。”楚琴下意识冷笑:“你又明白什么了?”林改却像没有接住他这个讽刺,反而温厚地笑笑。他想说,他已经明白了,往后他会和蒋少野一起生活,他会对蒋少野更好,他会让蒋少野再也没有后悔。迟了这么多年,可是他的勇气再次积蓄起来了,在胸腔间发胀,正像他那已濒临灭失的信息素一样,就快要冲出旧的枷锁。黄昏将到尽头,勇气令人宽容,林改发现自己其实没必要与楚琴争执。他只是突然又很想念蒋少野了。他迟钝,但他并不傻。楚琴的话像小小的冒土的芽,在往他心上不停地挠痒痒。原来……原来蒋少野,一直都很喜欢我吗?但在楚琴面前到底很害臊,他自顾自地笑着,掩饰地拿筷子夹起一颗章鱼小丸子,本想吃掉,又犹豫地看了一眼楚琴。楚琴看起来很不好受。林改感到自责,他笨拙地夹着小丸子向楚琴伸出去,“你要不要尝一尝?”楚琴惊讶地看着他。林改又小声说了句:“是蒋少野做的。”章鱼小丸子已经很凉,楚琴呆呆地咬下一口,林改便看着他,歪头,尴尬地笑笑。林改其实没有几个oga朋友,不知道这种时候还应该说些什么,只好说:“我待会要回实验室了,你呢?你男朋友会来接你吗?”楚琴没有回答。他将这颗小丸子圈进嘴里缓慢地咀嚼,渐渐地有些发腻他忽然发现,蒋少野做的东西,好像也并不是他记忆里那种绝世的美味。他摇了摇头,“我们分手了。”林改“啊”了一声。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副慌张的模样,又让楚琴觉得幼稚。他再次看向那个保温壶。林改注意到他的目光,咬了咬牙,竟把整个壶都递了出去,“你……你饿了的话,也可以喝一点鸡汤。”看那个迟疑而心痛的表情,一点也不知道掩饰。不想让出来的东西,就不要故作大度啊。真是好笑。楚琴的眼里有了笑影,尽管仍不算友好,但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一些。好像每一次面对着林改,他都会进入一种高度戒备的临敌态势。只是独角戏唱久了也会累。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将鸡汤推了回去。他知道这是蒋少野为林改做的晚饭。只是这一瞬间,楚琴的指尖感受到鸡汤散发出温暖不设防的香气,浅紫色的夕光笼上他的脸,依稀是梦幻的。在他和陈朔还未分手的时候,陈朔也会给加班的他送饭。那时候他在办公室批卷子,陈朔从教室旁经过,人还没到,几个好事的学生反而跑到他前头,扒着办公室的门嬉笑:“楚老师,你男朋友来啦!”然后,他就会看见陈朔,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扉,还彬彬有礼地笑。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们都羡慕他,说他有个又高又帅的alpha男友,他也只是矜持地客气。其实陈朔是个beta但他却不会告诉旁人,他的自尊心和虚荣心都不允许,所以他让陈朔掩盖自己的beta信息素,陪着他装作最登对的ao情侣。他对陈朔提过很多蛮横的、恃宠而骄的要求,他甚至会在陈朔面前为了蒋少野哭泣。他总以为陈朔会永远陪着他,对他好,为他让步可是忽然有一阵冷风刮过,陈朔冷漠到极点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起:“你醒一醒吧,楚琴。“不过是因为从没有人拒绝过你,蒋少野却拒绝了。“你得不到,你受不了,你就记了十年。“其实蒋少野的人生,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他眨了眨眼,那浅紫色的黄昏的光便碎成无数片,他这才明白,自己竟已流下泪来。楚琴霍然间仓促地站了起来。林改仰头看他,还问:“不吃吗?”“嗯……嗯。”楚琴忽然感觉自己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不应该的,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态?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我该回去了。”林改也把晚饭放到一边,站起来,“好的”“不用送了。”楚琴忙阻止他。林改愣愣地站住。楚琴还朝他笑了一下,才快步往外走去。近晚的风很冷了,章鱼小丸子的味道很快在舌底消散,他发现自己好饿,于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直到迷茫地走出了大学校门。天已黑了,街上开始堵车,不少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穿行在车流中间。他再次感到饥饿。和孤独。忽而,有一台熟悉的车随着堵塞的车流,挪动到了他的面前。车内的人尚没有注意到他,他却先认出了车顶上挂着的摇摇晃晃的千纸鹤。“陈朔?”楚琴的声音先于他的意识发出。继而,他就放大了声音,像用尽了勇气似地敲了敲车窗:“陈朔!”陈朔从车内转过脸来。隔着车窗和黄昏,楚琴看不清陈朔脸上的表情。不过两个月不见,陈朔那冷漠的形影,却像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一样。那种不可言状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楚琴的心脏恐惧被离开,恐惧被放弃,恐惧再一次的得不到和已失去。他缓缓地站直身。他想逃避地离去,却在这时,车窗降了下来,“咔哒”一声,车锁也被打开。“上车吗?”陈朔平静地看着前方,“不嫌堵车的话。”--------------------大家不要漏了上一章~谢谢各位宝贝儿!69林改坐在近校门的长椅上,捧着保温壶,看见楚琴上了一台车。那台车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中挪动得很慢,林改安静地望着,脑子里一时是空的,一时又似是满满当当。这一天,林改加班到了近十点。蒋少野发来消息,告诉他自己接了一趟货,要送到县里,预计明天傍晚回来。林改洗完澡爬上床读书,在这个空旷得吓人的、原属于蒋少野的卧室里,又忍不住拿来手机,蒋少野恰给他发来一张照片,是深夜山区里的加油站。林改皱着脸,双手捧着手机回复:“不可以在加油站玩手机。”蒋少野说:“没加油,只是休息一下。”“很累吗?”“看着星星,不累。”林改将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发现它其实是透过车前窗拍下的。不大的加油站里亮着几盏孤灯,但没有人,站后便是低矮的山丘,山丘背后是一片沉默的夜空。夜空中的确闪烁着若隐若现的星光,又反射进车窗里来,林改好像能从那车玻璃上看见蒋少野一个人翘着脚仰躺在驾驶座上的轮廓。像很无所谓,又像很寂寞。林改问:“你喜欢看星星吗?”蒋少野却没有再回复,林改盯了半晌屏幕才蓦地反应过来,对方一定正在山路上开车呢,当然不能再拿手机聊天。他思索着,又慢慢加上一句:“一切小心。”手机上打出“心”字时,同时出现了一个红彤彤的爱心图案。他没有多想,便将这颗爱心也缀在了最后,好像这样可以代替他想说的话可是按下了发送,他又猛地心跳起来,脸上也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热。好腻啊。他才不想这样……他才不是这样撒娇的oga。他放下了手机,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又伸出手把读书灯关掉。卧室立时堕进黑甜的静谧,没有蒋少野在他身边发出哼哼唧唧意味不明的声响,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很快就坠入梦乡。这一晚,他梦见了自己和蒋少野最后的告别。是浅紫色的霞光和终于下山的太阳。香樟树的叶子底下还有蝉在轻轻地嘶叫,可已有气无力了。蒋少野提着林改的大书包从医院大楼跑下来,身上还缠绕着香水百合的气味情热中的楚琴没有理智,他不要任何人的陪伴,只要蒋少野,否则他甚至不肯打针,连医生护士都按不住林改是在很久以后才明白过来,蒋少野,一定又注射了很多的抑制剂。但是林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他不能问,也不能评价,他是蒋少野的好朋友,不能说越界的话。蒋少野帮他背上了书包,站在他侧后方,很近的距离。林改不自在地侧过头,看见夕阳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暗淡,几乎要覆盖到蒋少野的身上。蒋少野的话声很轻地贴靠过来,像夏天的叶子。过几天我再去找你玩。嗯。不过我还得准备行李,也不一定有时间……嗯。你马上要去北京,也得收拾吧?嗯。林改?林改仓促地抬起头。啊。他张了张口。我是得收拾一下,还有,还要准备入学考试……蒋少野笑了。怎么还有入学考试。要考英语。林改攥紧了书包带子。还要根据英语水平给我们分班呢。考英语啊蒋少野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那你肯定是第一名,分到最好的班啦。这样的对话,和他们高考前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很容易麻痹了林改的神经。可事实上,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正面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分岔口,他往后的学习、生活、甚至恋爱、工作,很可能,都不会再和蒋少野相关。他觉得难受。尽管在这个年纪,他还说不清楚这种难受情绪的形状,只是在蒋少野抬手要碰他时,他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再闻那股气味,他好像也将要眩晕了。蒋少野呆了呆,那只手便收回来,装作很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便在这时,公交车到站了。我、我走了。林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嗯!蒋少野笑,夕光洒进他的眼里,林改又贪恋似地瞧了瞧。这是他原本想要告白的alpha啊,在那个名叫情人渡的温柔的码头边。可是太阳那么快就下山了,公交车那么快就到站了,他不知道夕阳把自己的脸染得微红,只是一个转身,却已经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十八岁的林改上了车,十八岁的蒋少野留在原地。直到林改在座位上坐下,蒋少野朝他挥手,林改林改记得自己并没有回应。因为十八岁的他尚且没有看见,公交车就已经开走,只留下一阵轰隆隆的尘烟。林改茫然环顾四周。公交车后的尘烟渐渐聚拢过来,化作浓黑的迷雾,但不呛人,只是渐渐模糊了远近的视野。原来他并没有被公交车带走,还停留在闷热的夕阳下,他看见蒋少野往里走了几步,似乎因炎热而撩起衣襟擦了擦汗,又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腺体。然后蒋少野环顾四周,慢慢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只是把脸埋进手掌中,好像有很多遗憾,都随着闷沉沉的叹息,被他按回了胸膛。林改的心突然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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