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最终还是找到了解决方法,一个朋友推荐了一位做定制的老师,表面上打着情感、婚姻咨询的名义,私底下可以提供极具针对性的「关系修补计划」。柏鹭当然知道这被美化了的装饰下,包裹的是什么,但他还是付了款,并逐步践行了起来。言是个社交关系简单且道德感很强的人,除非触及到他的底线,不然一般都不会有什么脾气。所以柏鹭拖延着对方,不真正答应言分手,并开始通过两人事业上难以分割的关系和接触,对言过去的阴影进行着逐层的唤醒。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言似乎真的更依赖他了,而且之后的三年里,他们的关系都越来越稳定,言变得越来越可控,行为模式、生活状态,都逐渐趋近于计划里拟定好的安稳、刻板。他依然是飘在空中的,但柏鹭终于找到了那条可以牵住他的线了。柏鹭的不安消散了,也不再被自己不敢承认的那些感情折磨。因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柏鹭有了留住言的办法,不管对方心里到底有几成喜欢,反正他只能、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这就足够了。柏鹭觉得自己还是很容易满足的。他只是想拥有言,不是一定要他全心全意的爱。但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柏家混乱的这一年多,柏鹭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过多投注在言身上了。束缚住言的计划进展顺利,看起来不会有什么意外,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没有任何预兆,也可能是有过预兆,但被忙碌的柏鹭忽略了。言彻底失控了。柏鹭依然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却也不忍心责怪言,就只能将全部怒气迁移到那个引诱言的男孩身上,可助理调查回来的东西,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褚家唯一的继承人。根本不是他想迁怒就能迁怒的。但言和褚如栩在一起时的模样,实在太刺眼了。柏鹭从来不知道言能露出那样的表情,更不知道他愿意尝试那种粗暴过激的性事。言在他面前向来冷感,没什么欲望,他只能小心翼翼顺着对方,从不敢提太多的要求,甚至连句过分的情话都没说过。言的喜恶他实在摸不透,柏鹭只能谨慎地与对方相处,严格遵循着那个帮他留住了言的计划,半点自己的愿望都不能轻易表露,生怕哪次操作不当,混沌中的言就会突然被惊醒。他们才一个月多月没见面,这个褚如栩却能得到言这样真挚的爱慕。凭什么?柏鹭无法接受。凭什么他想要拥有的所有东西,都要靠精密的计算才能得到,凭什么他都这么谨小慎微地尝试留住爱人了,言还是要走。又是凭什么,这个褚如栩明明和他有着相似的出身,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听着言口中一声又一声的「我不在乎」、「我喜欢他」、「他是我的恋人,我有义务维护他」……柏鹭只觉得荒唐。凭什么褚如栩得到的是坚定的偏袒,他得到的只有指责。但言指责的问题却又都是事实,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狡辩。柏鹭既愤怒又痛苦。愤怒的是,他觉得言不该知道那些、以及自己不该缺乏危机意识的松懈,而痛苦的是,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没法挽回了。“小,我是真的很爱你的……”柏鹭有些茫然地低声剖白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步开始失误的,但我,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边……”言虽然不相信,但也能感受到对方话里的真心,可他却只觉得柏鹭可悲。要知道,在两人恋爱的这六年里,柏鹭从来没对自己说过「爱」这个字。当然,他也没说过,两人就像是较着劲一样,谁都不愿意先低这个头。“算了吧柏鹭。”言眉头依然蹙着,但语气缓和了很多,“我不愿意去跟你计较以前那些事,你应该知足了。”“下周一我会再派律师去一趟公司。”言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我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们好聚好散,别真走到诉讼的那一步。”说完,言便不想再与他多废话了似的,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深吸了口气,刚想从烟盒里在捻出根烟点燃时,却听到二楼的楼梯口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言透过客厅的镜子,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表情凝重,眼尾眉尾泛着因怒意而产生的薄红,刚刚激动时直接用来灭烟的指尖,隐约被烫出了一颗小水泡。反正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个能面对褚如栩的样子小男朋友见了肯定会担心。于是言立马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门口走去,甩下句「我出去买早餐」,也不管褚如栩听没听见,拎起把伞就直接跑了。客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房间里只回荡着褚如栩下楼梯的声音。褚如栩平着嘴角,望向言离开的方向,眉头蹙着,在言面前一向温顺、漾着笑意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锐利,很难看不出心情的确有点微妙的糟糕。褚如栩走到餐桌边,低头却发现了言遗落的手机。他这才愠意稍缓,鼻子微微皱了皱。什么都没带,买哪门子的早餐。空气里依然残留着言身上淡淡的柑橘香,只不过被很浓的香烟气味几乎完全遮掩。至少抽了两三根。想到这,褚如栩的眸色一深,刚消下去的不悦,几乎是瞬间就重新回来了。他将言遗落的手机拿了起来,解了锁,点开通话记录,直接给最近的联系人回拨了过去。等候音的作用约等于无,才响了两声,就被对方迅速接起。听筒那边的人显然有些不可思议,语气又是激动又是疑惑:“小?你怎么”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褚如栩便直接开了口,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对方不切实际的幻想。“柏总。”他语气冷得像是能凝成冰霜。柏鹭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丝毫不准备掩饰对褚如栩的敌意:“褚如栩,你做什么?”可褚如栩对于他这个问题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地停顿了片刻,才轻声嗤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且完全没把柏鹭放在眼里似的。“本来不想做什么,但你实在是太不听劝。”褚如栩淡淡地叹了口气,如同真的在替柏鹭惋惜一般,“记得上次见面时,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了。”“我只是想言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为什么非要让他不痛快?”褚如栩的语调愈发低沉,声线里少年特有的阳光温和彻底消失了个干净,字里行间都萦绕着危险。他实在懒得等柏鹭回答,如一个□□的上位者般,简洁明了地威胁道:“自己位置还没坐稳,就少惦记别的。”“下周一你最好别让言失望。”褚如栩冷笑了一声,“不然,我不介意从你那些等着找你错处的兄弟姐妹里,随便挑一个帮点小忙。”“柏鹭。”“你听懂了么?”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3-这章快写完的时候电脑崩了,我直接傻眼,还好手机上有备份,不然今晚更新就没了orz言买早餐的过程实在不是很顺利。巷口的小推车今天没来,大概是雨下得的确太大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要走到山下,虽然不算特别远,但耐不住今天风急气温又低。匆匆逃出来、只披了一件薄外套的言有点冷,不过话都放出去了,现在直接折返回去,岂不是更显得自己刚才心虚。言边想边觉得有道理,拢了拢被风吹得翻飞的外套,撑着伞便往山下走去。往返也就十五分钟,忍一下好了。这条下山的路言从前每天都要走,小学的时候早上是父亲开车送,晚上的时候是坐校车回来。校车就停在山脚下的一家陶艺坊的门口,店主是个漂亮的姐姐,偶尔会送些她捏的小动物给言。可供车辆通行的主路两旁,一年四季都会坐一排爷爷奶奶,有时候是凑在一起打牌,有时候就只是边择菜边聊聊八卦,言从小就长得可爱,性格也讨喜,从他们身边路过时,总能收获点水果或者小零食。直到他成了这些街坊邻居议论的中心。众人躲避的动作和探究的眼神让言感到刺痛,所以父母去世后,他也很少走这条热闹的大路了,一般都是从另一边绕个远,又或者放学后找个快餐店,等写完作业天都黑透了再回家。像是见不得光似的。十多年过去,当年那些老人不是已经去世,就是被子女接去了带电梯的新房子,好方便照顾,而这条路也不再像言记忆里那般平坦了。两边沿着墙体堆积着残破的砖瓦,规整的柏油路也已经被压得凹凸不平,一副确实该被拆掉重建的衰颓样子。言不禁抿了抿唇。也难怪上次回来时那个司机师傅不愿意帮他开上去,这种路况,一个不留神就容易把车胎扎坏。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如果褚如栩重塑记忆的规划有效,再或者自己可以下定决心去接受心理治疗,他可能就不会对保留住从前的家那么执着了吧。雨丝被吹拂到他的睫毛上,带来柔和的凉,方才还烦躁的心情也被这股寒意消了个干净。言微微眯住了眼,心里想道:如果有褚如栩一直陪在身边,那他或许真的不需要其他东西来佐证自己的存在……山下那整条街都没什么店营业的,便利店虽然开着,但却也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店员,倚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见言推门进来,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墙上悬挂的电视里正在反复播报着台风预警,言这才反应过来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是由什么引起的。太久不在沿海城市生活了,他都已经忘了还有这回事。新闻里说强降雨可能会持续两三天,建议市民非必要尽量少出门。这倒给言提了个醒。外面好冷,他实在不想再顶着刺骨的海风走回家了,不如借着囤点生活物资的名义,让褚如栩把车开下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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