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会来这里?”“我踢了他一脚。”空气停滞了一瞬。杜山阑问:“为什么?”左梓乐一脸无谓无惧:“看他不爽。”话音刚落,杜山阑抬起长腿,与左梓乐扫翻时涵一模一样的招式,半点不留情地扫出去。闷哼起。左梓乐在办公桌上撞了一下,朝地板滚出去,紧接着撞上饮水机的柜子。左妈妈一把捂住嘴。杜山阑双手插在西裤侧袋,上挑眼尾流出的锐光如冷刃,是真正的冰冷无情。“杜家没落了,居然教出你这样的孩子!”左妈妈几步扑上去,“梓乐!梓乐你没事吧?”左梓乐艰难地撑住地面,脑袋抬起来,额角流下一条血蛇。整间办公室鸦雀无声。左妈妈瞬间红了眼睛,“你看看你!快跟你表舅道歉!”左梓乐仍是桀骜,却垂下眼说:“对不起。”时涵几乎看呆眼。如果杜氏这样的大家族存在食物链,毫无疑问,杜山阑已是坐在顶端的男人。无论他做出如何过分的事,换来的只有服从与归顺。难怪平时那么霸道,他是权威,无需考虑别人。万籁寂静中,杜山阑漫不经心地扭头,“接下来,怎么处理?”辅导老师抖了抖,强行扯出笑容,“周航宇和时涵闹矛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的同学也举报过他霸凌室友,院方一直尝试调解,但今晚的情况实在严重,周爸爸,既然是航宇有错在先,你看”周爸爸聪明地看了看杜山阑的脸色,“我会带回去好好管教的,到此为止吧,不要再为难孩子们了。”大家达成共识。以为很严重的一件事,就这样了之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时涵扶着受伤的肩膀,麻木地转身离开。不愧是杜山阑的表外甥,一脚差点没给他踢废,肩胛骨疼得不正常,手臂有块吓人的擦伤,自动结痂了。还有嘴角和颧骨边上,也是擦伤。这就很麻烦,过两天要拍形象照,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走着走着,时涵听到,后边有脚步声。他沉下脸,果断加快脚步,后边的人却更快,在走道尽头的拐角一把抓住了他。时涵被拉得转了个身,一头撞进男人怀里,熟悉的烟草味道扑鼻而来。他拼命推搡:“干嘛!”男人的胸膛坚硬如山壁,大手轻易锁住他瘦弱的手腕,防止他逃跑,把他顶着摁到了墙上。时涵不要命地躲避,两只眼睛瞪出泪光,“杜山阑!给我松手!”杜山阑脸色阴沉,两个手指锢住下巴,强横地板正他的脸。“别动!我看看!”时涵心里究竟是有几分惧他的,被他锁住摁住再一吼,不敢动了,却也不看他,两只眼睛斜着瞪地。时间不早了,办公楼里外不见人,穹廊外低垂下簇簇蓝雪花,星河被隔开几十万公里,他们之间只存余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还有放肆侵袭的男性荷尔蒙。杜山阑手上的力道变得轻柔,小心翼翼地抚上他嘴角的伤口。粗糙温热的触感传来,时涵整个人瑟了下。走道里突然传来声响,“表舅舅?”时涵猛地脱逃,缩进蓝雪花簇拥的柱子后。杜山阑怀里空荡,晚风晃荡途经。他不悦地抬眼,看到左梓乐朝这边走来,“表舅舅,看时涵了吗?”杜山阑冷冷问:“你找他做什么?”办公楼的走道并非这一个出口,左梓乐双手插兜,停在楼里的十字路口。他在额角简单贴了张创可贴,依旧那副高冷的口气,但在杜山阑面前,显得老实了许多:“我有事找他说,你出来得早,见到他往哪边走了吗?”杜山阑冷淡张唇:“不知道,别想着再找他麻烦,杜家的人,不做这么没品的事。”“我知道。”左梓乐欲言又止,“表舅舅,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我还以为你早忘记我这个表外甥了。”对方说话直白,杜山阑脸色难看。他面不改色地道:“你希望我别管,也可以明说。”左梓乐撇嘴,似乎跟他聊不下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先去找时涵了,今晚让你操心了。”又起微风,蓝雪花瓣洒下,跌进杜山阑的头发。他直挺地站在原地,目送左梓乐走远,才对柱子后的人说:“出来吧,带你去医院。”时涵走出躲藏的阴影,一边拍着袖角蹭的墙灰,冷冷从他身前经过:“不用了,我们不熟,不麻烦你。”杜山阑骤地冷下脸。他伸手,用力把人扯回来。时涵惊呼,天旋地转间,到了杜山阑的臂弯里。他慌乱抓住杜山阑的脖子,疯长的蓝雪花追着千千晚星在杜山阑头顶延伸。夜风朝他们身上扑咬,他看见杜山阑胸前墨蓝与海蓝条纹的领带,被风拽着扬了起来。杜山阑几乎在咬牙:“去医院!”作者有话说:bug已修,感谢细心读者提醒~感谢serenag宝宝投喂的猫薄荷x1谢谢宝一路支持小题大做非特殊重大情况,时涵不去医院。打针吃药吓不到他,他怕的是医药费。在骆家当少爷时便没几个钱(日常零花钱要上交给骆星遥),后来家里出了事,一碗饭恨不得拆成三顿吃,每每生了病,都是硬扛着。如此,他养成了习惯,区区几处擦伤,上药都懒得,何况上医院?但杜山阑的脸色令他不敢说话。学校附近就有一座医院,这个点只剩急诊科大夫还在值班,大夫手法娴熟地捏了一遍肩膀的骨头,捏得他龇牙咧嘴。“没有错位,开几幅膏药贴贴就好,年轻人,身板硬,问题不大。”杜山阑冷飕飕地注视:“你确定?”恐是那道眼神太吓人,大夫吞吞口水,颇有眼力见地补充:“但毕竟也算伤筋动骨,这两天别提重物,别进行剧烈运动,再给你开两瓶喷雾。”时涵想张嘴说不用,嘴皮刚动,嘴角被凝固组织液封住的伤口扯开了,疼得他倒嘶出声。杜山阑接过医生递来的药单,嗓音明明是温柔的,从他凉薄的双唇间出来,便就染了冷意。他说得很简单:“别乱动。”时涵只好摆出不服的表情,无声表达抗议。拿到药,杜山阑单手拎着,大步走在前头,时涵捂着半边肩膀,慢吞吞在后头跟着。走道医院大堂,杜山阑停下转身,语气还算温和:“走不动?”“嗯。”时涵板着脸,“等不了就先走,反正我们也不顺路。”杜山阑似乎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等他,等他到了跟前,再陪着慢慢走。时涵还是不想说话。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手臂抹着医生开的药膏,风覆上来,像裹了一层冰织的蛛网。时涵缩住肩膀,“阿嚏”打完喷嚏,他继续埋头走路,感觉到有人靠过来,然后身上一暖,饱饱吸收了男人体温的西服外套披到了身上。时涵惊讶抬头,看到杜山阑依旧冷淡的狐狸眼。“风大。”他说,“走快点,车子就在前面。”风确实很大,吹得时涵神智不清。其实他没有资格和杜山阑闹别扭的,他是什么人,杜山阑是什么人,他去倒贴人家,受了委屈活该,痛哭流涕也没人同情怜悯才对。可是,杜山阑好像总会让着他。他悄悄按住心口,闷着声音问:“杜先生,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杜山阑伸手拉开宾利的车门,等着他先上车。杜山阑冷声应:“嗯。”嗯?他说了嗯?时涵回过神,拢紧衣服,闷声不响地地爬上车。“嗒”一轻响,车门落锁,司机恭敬询问:“杜先生,回家吗?”不等回答,时涵抢着说:“先送我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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