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姑父的愿望再次成空。我想了想,又说:&ldo;那……大学毕业之后找工作?&rdo;
晓墨怪得很,明明热爱的是音乐,学的却是理科,高考填志愿时非要去上什么电气工程,姑父和姑姑被他搞的没辙,姑父最后说也好,家里出个工程师也不错。
&ldo;差不多算是找工作吧。&rdo;他说着,想了想,&ldo;想跑长途运输&rdo;。
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ldo;别那么看着我嘛。&rdo;晓墨笑起来,&ldo;四个瞳仁的人,眼力好,开车正合适。&rdo;
&ldo;这理由也太混了吧!&rdo;我笑骂他,&ldo;姑父得被你给气死!&rdo;
&ldo;不会。人是由不得别人指望的。没人比我爹更明白这个道理。&rdo;晓墨想了想,&ldo;我想到处跑一跑,觉得长途运输这个,很合适我。&rdo;
我说不出话来了。
&ldo;驾驶10吨重型卡车往运京珠高速,那种感觉很不一般。&rdo;晓墨慢慢地说,&ldo;非常的……重,真正的千钧,重力压身,想想看,你是在试图把控一个无比沉重的东西。&rdo;
&ldo;可是你的钢琴怎么办?&rdo;我有点着急,&ldo;开车得把你的手给毁了!&rdo;
&ldo;如果有那个必要,也没关系。&rdo;
我糊涂了:&ldo;晓墨,你到底要干吗?从小到大我就没有一次搞懂过你!&rdo;
晓墨哈哈大笑:&ldo;那是因为你连你自己都搞不懂,当然就搞不懂我啦!&rdo;
他这话好像在奚落我,我有点不太高兴。
&ldo;并不仅仅为了开车,姐姐,我想,这是一种很适合写诗的生活。&rdo;晓墨用指甲咯吱咯吱挠了挠下巴,&ldo;我好像定不下来,奇怪得很,似乎我在哪里都感觉不对劲,找不到自己的所在,所以必须处在变动不居中。&rdo;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至于写诗这种话,倒不是因为弟弟知道了姑父的事情,据我所知,很早以前他就在写一些细碎的句子了。
&ldo;拐角处绿花灿烂,我的油箱。满。&rdo;他笑起来,&ldo;不是很像一首现代诗?&rdo;
拐角处绿花灿烂
我的油箱
&ldo;这么说,想当个诗人?像姑父那样的?&rdo;我问。事实上,姑父到现在早就不写词了,他转头去写别的东西了。
&ldo;现在还说不准,我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的。
&ldo;他慢慢说,&ldo;也许到三、四十岁才能明白呢,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rdo;
关于弟弟的决定,我可不知道姑父和姑姑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早就放弃了替弟弟安排人生的打算,因为这个孩子从幼年期开始,就根本不听从任何人的安排。
&ldo;我们都得努力寻找自己的人生,但事实上我们又很难在现有的这个世界里寻找到它。姐姐,就这一点而言,我们这些古人的孩子,甚至比我们的父母更加辛苦。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而我们。却还不明白。&rdo;
但是,我们又不得不这么做,哪怕为之送命。
海因莱因曾说:一个人真正成年的标志,就是当他找到一个愿意去为之送命的目标之时。关于弟弟的结束语,我深深赞同他的观点。
刚才我曾经提到过,我所知道的两个家庭,全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伤痕。除了雷局长一家,另外一个。就是凌局长的家庭。
关于凌局长夫妇的&ldo;轶闻&rdo;,我是从父母和亲友们那儿听来的,虽然每一张嘴说的都不尽相同,但是相处这么多年,听了这么久,我也多少能够把听来的&ldo;八卦&rdo;,系统组织起来,穿缀成一张完整的图案。
据说一开始,小鹏的爸爸是凌局长参与的&ldo;古人&rdo;改造对象,虽然不是由凌局长来负责‐‐那时候她刚刚博士毕业,在梁所长手下做助理‐‐凌局长目睹和参与了全部的改造过程,包括手术后期,她负责监控小鹏的爸爸的康复情况。
所以最初,两个人的关系是近似&ldo;病人&rdo;与&ldo;医生&rdo;那种,一开始。小鹏的爸爸管凌局长叫&ldo;凌博士&rdo;。但是后来时间久了,他就擅作主张,不肯叫&ldo;凌博士&rdo;了,而非要喊她&ldo;小涓&rdo;。
小鹏爸爸的这种擅自改口,引起了凌局长当时的未婚夫的不满,但是一开始凌局长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很多人喊她&ldo;小涓&rdo;,所长,同事们,都这么叫。
我爸说,或许她那位未婚夫一早就看出了危险所在。
总之,这就是开端:因为凌局长的宽容,那一个就更加的&ldo;得寸进尺&rdo;了。
因为需要顺利适应现代社会。所以凌局长每日要花很多时间对小鹏的爸爸进行训练,他们一开始并未做很大的指望,只希望他能正常生活下来,但是身为一个完全的现代人。他们无法想象古人适应现代社会有多么的困难。
同时在做这项工作的并不仅仅是凌局长一个,人,但是据说很明显,她是最尽心的一个,我妈开玩笑说这是女性独有的天性:就像抚养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除了护士之外,凌局长是当时工作人员里,唯一的女性。
我爸说这正是凌局长犯的一个&ldo;错误&rdo;,而这个浪漫的错误,也将铸就她接下来数十年漫长的情感生活。她的错误就是: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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