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朗读书时就仗势欺人,他的值日任务是我替他做的,作业也是我模仿字迹帮他写的。”秦玄说,“就算他周末落了什么在学校,我大老远也得往学校跑一趟取好给他送过去。”“……那孙子,腿干嘛使的?!”程慕朝登时火冒三丈,“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打断他的腿!”尽管秦玄已尽量长话短说,但仍有些当初寻不见因果的片段在与秦玄的叙事重合,商行箴问:“你那时候就见过时聆了?”“嗯,八九年前了,瘦瘦小小的一个,晾着肚皮躺在花园里晒太阳。”秦玄淡笑,“记起冷餐会那次我喊他弟弟了?”当时秦玄说跟时聆只有一面之缘,那一面定然构不成时聆全部的曾经,商行箴知道此时不该为这种事情分心,他用清冽的冰茶凝神,回归正事:“你说齐文朗找上你了,是怎么回事?”“很蹊跷是吧?跟我们计划的时间太吻合了。”秦玄说,“今年初我发起过同学聚会,他也参加了,但我跟他整场下来没有一句交流,他看起来不像对我有借钱需求的样子,谁知现在一开口就是四千万。”程慕朝发现疑点:“而且你是程信的股东,我才是拿权的,我们办的小额贷款,他要是借那么大一笔资金,应该找我才是,怎么会求一个以前被他欺压过的人?”四千万刚好是齐晟欠绘商的剩余数额,商行箴问:“秦玄,你隶属程信的事,齐文朗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不知道,聚会我没给他递名片。”秦玄从名片夹抽一张推给商行箴,“何况我职称写的是顾问,对外只充当咨询。”除非有人向齐文朗保证秦玄拥有程信小额贷款公司的话事权,商行箴道:“你是怀疑有人在暗中唆使他这么做?”“对,”秦玄说,“现在就不确定那人是真心给建议,还是有意进一步把他往火坑里推,如果是前者,那就歪打正着了。”商行箴用指节抵着下巴沉思:“但知道这个火坑的人不多,我们三个,清姿他们,还有高权,大家都有利益牵扯,绝不会在不打商量的情况下擅自行事。”“你确定吗?”秦玄突然笑了,“行箴,还有一个人啊。”从灰鹤俱乐部出来,商行箴驾着兰博在行车寥寥的公路上开得飞快,夜风没月初时刺骨了,他降下窗让沾在衣物上的烟味儿随风淡去,也意图厘清自己纷杂的思绪。秦玄没把话说全,实际上也是留了可反转的余地。然而假设一旦提出,商行箴就难以抑制地继续深入剖析,这个计划时聆并不了解全局,甚至连秦玄会出马的部分也一概不知。既然排除推波助澜的可能,难道真像秦玄所说,时聆是真心为齐文朗提建议?当中有否隐衷?如果不是时聆,而是另有其人呢,这人又是谁?跑车滑进车库后乍然熄火,雪茄没抽尽兴,商行箴又咬了根烟,一路晚风白费了工夫,他的衬衫又染上了厚重的气味。家里的人都睡了,只有台阶的踏步灯驱赶着室内的昏黑,以防细微动静惊扰了睡客厅的杨纳瑞,商行箴没在门厅换鞋脱外套,悄无声息上了楼。时聆的房间黑着灯,但门留了缝儿,商行箴轻轻推开,皮鞋底踩在地垫上被过滤了多余杂音。床上人影微动,商行箴撑在床畔:“还没睡?”时聆过分数线的喜悦在轮番给多人分享过、又在唯独没得到商行箴的回应后便消弭了八成,他朝商行箴翻了个白眼,随即意识到没开灯对方看不见,他卷着毛毯往大床另一端滚去。才翻了个身,腰身就受了阻力,时聆闷哼一声,被商行箴抓着毛毯一角连人带毯子拽了回去。毛毯缠得太紧了,商行箴一只手掌插入时聆后背与床褥的间隙,将压在他身下的毯子扯出来丢在一边:“气我不搭理你?”时聆推商行箴为他整理衣摆的手:“你身上烟味儿好重,出去。”“不出。”商行箴说,“现在把你纵坏了,以后再嚷嚷着让我出去,我置若罔闻,你是不是还得当场撒气儿?”“我现在就撒。”时聆扣住他的手腕,“你弄我一身烟味儿我还得去洗澡,睡晚了明天起不来上学。”商行箴手腕一转便反擒住对方,将时聆推拒的手压到枕边:“喜欢晾着肚皮晒太阳?”时聆就剩一张嘴能动:“你应该去问杨纳瑞!”商行箴不再说话,低头辨别时聆微乱的气息是因为被掌控动作的不悦,还是心怀鬼胎的慌张,可没等他得出结论,他自己的也乱了。眼下状况,唯有谈一些让人毫无欲望的事才能扭转不轨的心思,商行箴说:“今天齐文朗用齐晟的账户给绘商汇了一笔钱。”果然时聆不闹了,陷在床被间平缓了下呼吸,问:“用来还他欠你的那笔钱吗?”“嗯,不过他没还清,那些项目就只能维持封锁状态。”商行箴说,“过几天我就派人拿资产委托协议让他签字。”时聆不懂商场上的事:“只要他签名了,那几个项目就归你了吗?”“可以这样理解。”商行箴道,“是用来抵消他欠的那笔债。”时聆问:“如果他不签呢?”“那就逼他啊,把他的脑袋摁协议上,看他敢不敢反对。”商行箴笑了,“就像我现在摁着你的爪子,你是不是就听话了?”才乖不到几分钟,时聆又开始心生不满,然而压制在两个手腕上的力道太大,他挣扎不成,说:“不许把我跟齐文朗混为一谈。”再欺负下去恐怕受罪的还是自己,商行箴松开时聆的手:“不弄你了,还有什么要问的?”时聆用脚掌踩着商行箴的胸膛让那股烟味儿远离自己:“他到底还欠你多少?”商行箴忍着解皮带的冲动:“四千万。我下午跑了两个银行,打听到的消息都是齐文朗的续贷期限马上要到了,如果他还不上银行的债,只要在一家银行出现失信,其它银行也会相继抽贷停贷,齐晟整个资金链遭受毁灭性打击,他要面临全面暴雷。”时聆如闻天书,打了个呵欠:“听不懂。”抵在商行箴胸膛的那只脚掌抽了力气慢慢下滑,商行箴生怕它砸中某个正精神的部位,及时出手托住他的脚跟:“那说点你听得懂的?”时聆蓄起倦意:“我想睡觉。”“听完再睡。”商行箴将时聆的脚塞毛毯里去,拽着毯子边缘往上拉,堪堪盖住时聆的下半身后停了,“今天我走完银行后还跑了个地方。”肚皮没盖上,时聆伸手想拽,商行箴的手落在他腰际,勾住裤腰后松手,皮筋回弹碰上皮肉时发出“啪”的一声。“我顺路去商场逛了一圈儿,给你买了泳裤。”商行箴自认提示得足够明显,“一条泳裤太单薄了,我又买了别的。”--------------------眼睛很不舒服,篇幅少了点,抱歉。感谢:noo的1个鱼粮,企鹅煎蛋的1个鱼粮,猫猫的狗的2个鱼粮!!!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对我负责时聆入眠快,这事商行箴第一次跟他共枕就知道了,说完这话没得到回应,再低下头确认,时聆的气息已然轻缓,也没再不知轻重地拿脚踹他。将毛毯拽至时聆上半身,商行箴回了自己屋,床尾榻扔着两只纸袋,他拆开其中一个,从里勾出一条面料轻盈半透的白色内裤,裤腰两边缀着小巧的黑色蝴蝶结。拿给孟管家洗指不定要用什么眼神瞧他,商行箴先不管,拎进衣帽间挂进自己的一排高定当中,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就琢磨该在办公室用,还是等夏天来了在泳池里用。想起了什么,商行箴从口袋摸出手机,挨着首饰台打开聊天界面,滞后地给时聆回复了消息:晚安,未来的小提琴家。发完退出来再点进秦玄的头像,商行箴打下一行字,少有此般游移不定的心态,思量过后还是删掉字句关掉了微信。秦玄猜测计划涉及人群之外还有个人给齐文朗做出了指示,无论有利与否,目前都为他们这方推足了进度。五月初的法定节假一过,商行箴马不停蹄去了趟律所,从沈律师手中拿到一份受他嘱托拟好的资产委托协议,资产内容包括齐晟被封锁的那几个项目。受托方一栏商行箴已经利索地签好字,齐文朗作为齐晟代表人,对此还不知情,商行箴把协议书合上,不疾不徐地回公司后把文件锁进柜子里。傍晚接时聆放学,商行箴看着校服衣摆飘动从校道远处奔过来的人,将手里一沓资料倒扣在大腿上。副驾门开,商行箴递过去一杯从绘商楼下打包的桑葚冰沙:“几点了才出来,越来越放肆了吧,等下喝一嘴冰水别怨我买得早。”春夏交际的天气,动一动身子就热出薄汗,时聆自习要小测,下课晚了,跑出学校时带过来一股热气。他趴在空调出风口片刻,没什么效果,接过沙冰喝一口:“真的融了好多。”商行箴问:“解暑么?”时聆点点头,又改主意般摇头,一鼓作气喝下半杯:“教室里四十多个人共享六台电扇,热死了。”是挺惨,商行箴却毫不怜惜:“真热得受不了,就学商宇把上衣脱了吹吹冷气。”时聆咬着吸管回头,不是不相信商宇会做出在街上脱衣服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主要是他的体质跟商宇哪能比:“不行,吹感冒了会影响高考的,就算你对我负责我也不接受。”商行箴算盘没打响,却被时聆的一句“负责”抚慰了得不到的心思:“对着车里的空调不能脱,那在办公室是不是更不能脱?”时聆问:“我为什么要在办公室脱衣服?”商行箴心里有了权衡,自动忽略了这位准高考生合理的疑问,打开阅读灯将腿上扣着的资料翻过面来搁扶手箱上:“看看,有遗漏的话告诉我。”时聆还以为商行箴从哪里搞来了一份复习精华,可当注意力挪到上面,他的目光顿然凝住。刚好商行箴踩下油门施力校门,时聆被果茶呛了喉,匆忙掩住嘴咳了几下,不待稳住声线就急急问道:“查这个做什么?”资料里是齐家上下所有所有成年近亲的信息,除了齐文朗和许屏,还有他的两个叔叔和婶婶,以及许屏的妹妹和妹夫,一共八口人。商行箴单手把着方向盘,笑得漫不经心:“一网打尽啊,免得留后患。”信息记录完整,时聆仔细地再翻一遍,里面没有时云汀,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赶尽杀绝吗?”“没那么残忍,看他们造化。”商行箴扫了眼副驾,“怎么,不忍心?”时聆只是想起了夏岩的话,他边囫囵答着“没有”,边觑向商行箴搭在扶手箱上的右手,禁不住细想商行箴是否就用这只手砍了别人,毕竟旧照上扣动扳机的也是右手。商行箴问:“没有漏的吧?”时聆把资料册交换给他,又道:“没有。”商行箴随手将东西往背后一塞,说:“资料都是我托秦玄帮我查的,想不到他还查得挺全面。”“秦玄哥?”时聆诧异道,“他也知道这件事吗?”商行箴问:“哪件事?”时聆支吾道:“就你对付齐晟的事,那他是不是认为我……”不管时聆此时的惊疑和沮丧是真实还是虚伪,商行箴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追究了也不愿看清了,他抬手关掉阅读灯,说:“查资料是他举手之劳而已,他对你没什么意见,别多想。”时聆含着吸管啜了口果茶,没再说话。那份资产委托协议在柜子里锁了一周半,商行箴挑了个多云的阴天把它拿出来塞进档案袋,周十五来消息,说已经在绘商大厦楼底停好车。和往常一样,商行箴坐后排,温特助坐副驾,车子启动,温特助诧异转头:“商先生,不是说还找了两个人吗?”“我回去想了想,签个协议而已,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商行箴把档案袋往前递去,“来,拿着,他不肯签也别逼他。”温特助接过,笑了笑:“看来商先生已经想好了后路。”四十分钟后,揽胜停在齐晟企业总部楼下,商行箴和温特助并肩进入,他们没预约,但温特助仅仅出示了名片,前台就急忙拨通了董秘的电话,低声说了几句。不多时就有个穿职业套装的女士从电梯间疾步走来为他们引路,商行箴插着兜一言不发,温特助代为问候:“没打扰齐董正事吧?”秘书勾唇笑笑,模棱两可地答:“正事再多,在接见商先生面前都是次要的。”待她匆匆踏过走廊先一步敲开老板办公室进去报告后,温特助没忍住较量:“和颜秘书比差远了。”仅从秘书引领他们时不合度的步调、回答访客问题时的技巧就能探知一二,商行箴道:“齐晟从上到下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怎么兼顾那么多细节。”轻掩的门开了,董秘客气地邀他们进去,商行箴原地不动,给了温特助一个眼神。门开后重又掩成一条缝,商行箴总算掏出藏在裤兜的手,连同掌心里的一包烟。董秘本想请他去会客室一坐,瞧见那根烟后忙提醒:“商先生,这里不能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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