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这两位女士是找你的。”凯文也是华人,他的眉眼沉静温和,和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很像。凯文将两位女士领进客厅,招呼她们坐下,自己去厨房帮莱恩泡茶招待客人。凯文小时候经常和妹妹在莱恩的院子里玩耍,所以对莱恩的宅邸很熟悉了。莱恩在那两位女士的对面落座,他注意到了,那两位女士中较年长的那位,自进入这个屋子之后,就一直怔怔地望着自己。“李先生,”那名较年轻的女士开口了,“我的名字叫克里斯汀陈,我是《旧金山晚报》的记者,专门负责名人轶事这个栏目,这位是……”“我知道,我认识她,她走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她来了,”莱恩看着那名较年长的女士,微眯了眼睛,脸上有些得意,笑道,“她叫叶念,念念不忘的念。”叶念惊愕地瞪着他,良久,双眼微微泛起泪。她撇过脸去,用一方手帕压了压眼角。“李先生记性真好!”那名叫克里斯汀陈的华人女记者由衷赞叹,“五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您还能记得她!”“是啊,五十多年过去了……”“叶女士上周找到我们报社,希望通过我们找到您的居所,我听了您年轻时候的故事,我感到很震撼!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决定为您写一篇专访。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您自愿的基础上,毕竟,这是您的个人隐私。人们一定没想到,像您这样伟大的钢琴家,年轻的时候竟然有过一位中国恋人,而且还是男性。这太让人震惊了!”莱恩无奈地摊了摊手:“陈女士,我想我可能会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什么故事要对你讲述,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任何人年轻的时候都会至少谈一场你死我活的恋爱。”“可是,根据叶女士所述,这个故事并不普通,李先生,我想知道,您和那位中国飞行员之间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据我所知,您一生未婚,一直居住在旧金山的闹市,唯一的家庭成员只是一位性格古怪的老管家。您是本世纪美国最杰出的钢琴家和作曲家,您的作品脍炙人口,可是您却选择独自过完这一生,是因为他吗?”女记者不依不饶。这时,叶念平复了情绪,从手提包中取出一物,放在莱恩面前,那是一盒录像带。叶念说:“我父亲上个月在医院去世了,这是他临终的前一天让我们录下来的,说是一定要交到李先生手上。当天晚上,他就去世了。”莱恩看着那盒录像带,笑了笑,没有动。他一点都不想听叶弥生的临终遗言,那些五十多年前的恩怨,早就该遗忘了。他正在思考着如何拒绝,凯文端着茶走上来,给两位女士上了茶。莱恩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录像带交给了凯文。那位女记者一直追问他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不如打个岔,看看叶弥生临终前都说了些什么。凯文将录像带推进录像机,众人聚集在电视机前,屏幕上闪过一片黑白的雪花点之后,终于出现了影像。影像是在医院里拍的,画面上是一个瘦小干瘪的老人,他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毛发稀疏的头颅深埋在枕头里,皮肤皱缩得像一枚核桃。良久,他缓缓转过脸,面对着镜头,他的左眼一片木然,没有焦距,右眼深深凹陷下去,右眼眼眶中没有眼球。叶念看着屏幕上垂死的父亲,轻声道:“战时,他将母亲和我们姐弟送去了香港,之后独自留在上海继续经商。我们和妈妈在香港生活了几十年,一直到十年前才回到上海,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他在六十年代被打成反革命分子,被拉到街上去游行,然后被送进监狱,在监狱里熬坏了眼睛,失明了,这些年,他给我们寄来的所有书信都是叔叔代写的。”这时,屏幕上的叶弥生缓缓张了张嘴,似乎是朝镜头笑了一下,电视机里传来他苍老的声音:“李先生……”莱恩一直静静看着屏幕,表情淡然。“李先生,”叶弥生哑声道,“我快死了……”“我们争了一辈子,不分胜负,最后两败俱伤,谁都没能得到时哥。现在,我就要去见他了,”叶弥生说到这里,咧开嘴巴,干巴巴地笑着,“你看,到最后,还是我赢了,我会比你先一步见到他……”莱恩看到这里,突然垂下头,轻轻笑了一声:“那些事情都过去五十多年了,临了还在纠结这个,有什么意义呢?”叶弥生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一些无意义的话,最后,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开始变得语无伦次:“是我害死了时哥,我有罪,我会去向他赎罪,对不起,对不起……”莱恩朝凯文举起手,凯文立刻会意,替他关了录像机,电视屏幕重新变成了一片雪花。女记者克里斯汀见缝插针地问道:“这位叶先生所说的‘时哥’,就是您年轻时的那位中国恋人吗?”“李先生,薛……”叶念顿了顿,又道,“爸爸他……真的像我父亲所说的那样,在五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吗?”莱恩没有回答,好像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摇了摇头,缓缓开口:“不,他没有死在战争里,他作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一直战斗到最后。”克里斯汀问:“所以,后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故事,到最后,都是悲剧。”莱恩笑了笑,开始了他的讲述。时间回溯到一九四五年夏天。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所有人都聚集在尼姑的和宅里,或站或坐,围着一台收音机,莱恩调试着收音机频率,酷暑和收音机里的噪音都让人感到烦躁不安。尼姑近年来是眼见着老了,身体大不如前,总是会无故昏厥,必须时刻有人照看,刘天民便从崇明岛搬了过来,和尼姑同住。阿南和萧家的六小姐谈恋爱谈了好几年,但因为身体有残疾,萧先生一直不舍得将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他,就一直拖着,迟迟不肯点头。倔强的萧小姐一气之下搬了出来,挤到莱恩的房子里,和阿南同住。萧先生无法,只得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嘴上说是找尼姑下棋,实际上是想看看女儿生活得如何。这会儿,他也和年轻人们凑在一起,等着收音机发声。尼姑在屋里午睡,突然被院中一阵欢呼声吵醒,坐起身。刘天民太长了,拆了分成两章发,可能今天晚些时候或者明天就会发上来正式完结。124、终章:李先生回忆录二尼姑的寿宴之前,薛时天天都在外面闲逛、买东西。薛时没有去过美国,他有些紧张,不知道圣弗朗西斯科的那位老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那位老李先生能不能接受他的儿子有一个同性的中国恋人,他总觉得这个要买,那个也要买,买回去送给那位老李先生。因此这些天,他买了不少东西,每天从外面回来都能搬回一堆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他都买了,几乎把莱恩的屋子堆成了一个小杂货店。莱恩无奈,只得由着他去了。薛时最近很闲,性欲有点不加节制,动不动就想到那事,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纠缠他,而他很忙,要忙着和各路亲友告别,也要忙着张罗尼姑的寿宴,让薛时有事情做自己消耗消耗精力也是好事,免得无休无止地折腾他。其实薛时根本无需紧张,他早在多年前就写信告知父亲,他在中国与一个男人相爱,父亲当时就接纳了他们,并让他带着他的恋人回家。如今他们已经相恋十五年,父亲不可能、也没有理由不接受他的恋人。是的,他们已经相爱了十五年,一起出生入死,也一起经历过战争和分离,十五年后,他们仍然相爱,仍然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这一切都太过完美,老天爷要从他们身上夺走一些东西。尼姑的寿宴是在租界的一家酒楼办的,她徒子徒孙众多,她那个小院,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寿宴很热闹,萧先生也来了,送来了一大份贺礼。尼姑的徒弟们大多是江湖人士,三教九流众多,席间众人没什么约束,大吃大喝大快朵颐,宴席结束之后,许多人都喝醉了。散场之后,有许多宾客醉得不省人事,没走。阿南夫妇刚刚新婚燕尔,莱恩便让他们一家子先回去了,他和薛时还有刘天民留下来收拾残局。尼姑这几年身体不好,一众徒弟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平时严格控制她喝酒,今天她是寿星,徒弟们便解了她的禁,放任她敞开了喝,结果她喝得酩酊大醉,被莱恩和薛时合力抬上了车。“我先送他们回去,这里交给你了,我安顿好了他们再来接你。”莱恩看着那一众喝得东倒西歪的师兄弟,对薛时说。刘天民自己也喝多了,虽然还勉强站着没倒下,但人早已不清醒了。这两个醉鬼,莱恩不放心,决定亲自送他们回去。“注意安全。”薛时在他侧脸留下一个带酒气的吻,便转身回了酒楼,去照顾那些醉倒的兄弟。当晚,阿南夫妇刚刚歇下,就被楼下客厅的电话吵醒,接起一听:是尼姑他们出事了!阿南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医院一片愁云惨雾,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里围着许多人,薛时呆坐在人群中间,双目发直,一双手摊在膝盖上,手上、身上全是黑红色的血。阿南走过去,拍了他一下,薛时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时,阿南可以很明显看到他那双手一直在颤抖。阿南知道他可能已经失去语言能力了,他缓缓环顾四周,发现好多人都在哭,最后目光落在师弟小章脸上,他朝小章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让他来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章一直在低声啜泣,被阿南这么一看,他哭着吼了出来:“大师兄,师父她、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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