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在时柯眼底飞速掠过,他没有转头,只是看着模糊的窗外,很轻地说道:“姐,你真的就这么想让我死吗?”时玫坐在他旁边,正欣赏着自己手上刚做的美甲,此时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小柯,时家养你这么大,不是养一个废物的。”她仔细地调整好自己美甲上的饰品,清理着上面并不存在的浮灰:“陆家的两位长辈虽然年长了一点,但是也有他们的好处。年纪大些的更知道怎么疼人。”时柯默然不语。他的脸色虽然在化妆师的手下尽力挽救,此时却依然显现出从里到外的灰白。“从一开始你被分化成oga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这是你的归宿。”时玫诧异地望着沉默不语的时柯,“这么多年,别告诉我你没做好心理准备。”她看上去像是想安慰时柯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一种时柯最不可能反抗的方法:“你心里怎样想都好,不过陆知熙是死是活”时玫笑盈盈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时柯,勾起颜色艳丽的红唇,“这可都要看你的表现。”“别闹出人命来就好”时柯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终究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继续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坐在台下的季瑾此时却正四处张望着:“陆知熙呢?他还没有过来吗?”“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陆峙笑了一下,给季瑾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瑾哥,你饿不饿?要不要我让他们先上点东西给你吃?”“我还好。”季瑾端起纸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心里的疑影却越来越大。他本来是打算趁这个时间和陆知熙聊一聊,旁敲侧击一下陆知熙的母亲有没有其他的姐妹,但现在坐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却依然连陆知熙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季瑾又抬头再次打量着陆知熙准备的婚礼场地:这里显然是想打造一种暧昧而又温暖的气氛,灯光都是暖色调且偏昏暗的。t字型的台上错落布置着的新鲜花束,听旁边的侍应生说都是今天早晨刚刚空运过来的,赶在仪式前才按照陆先生的想法,好不容易摆好的。季瑾陷入了深思。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深思熟虑才做出的选择,而完全不像是一个为了置气而随意和人结婚的决定。“仪式十点半开始。”陆峙看了一眼手表,面带笑意地看向季瑾,把手机页面凑了上前,“瑾哥,不如我们来趁这个时间把婚纱选一下吧?”季瑾:“……?”“你看,这件就很漂亮,我妈妈结婚的时候就有一件。”陆峙滑动着页面,把自己事先挑好的图一一展示在季瑾面前,“这件也很不错,不需要像刚才那件量身定做。瑾哥如果担心试婚纱的过程太麻烦,我们也可以挑选这一件,这样瑾哥就不用再去店里……”“需要量身定做?”季瑾本还心不在焉的表情突然变了一下。他在座位上坐正,身体也微微向前倾斜,神情专注地看向了陆峙给自己展示的第一个婚纱页面,“你刚才说的是这个吗?”陆峙立刻把屏幕滑了回去:“对的,就是这个。”他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似乎已经完全在沉浸其中,也因此忽略了季瑾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瑾哥喜欢这个吗?”“……嗯。”季瑾垂下眼睛,很低的应了一声,“就这个吧。”“好!”陆峙一脸开心的握住了季瑾的手,“那等他们婚礼结束,我们就也去婚纱店吧!”季瑾望着他的脸,也跟着淡淡地笑了起来。而此时的后台,时玫看着眼前声称自己是陆以克身边的两个陌生保镖,美艳的脸上有些怀疑:“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我们是来护送陆夫人去休息室稍作休息的。”两个保镖中的一个走上前来,态度恭敬地对时玫和时柯分别行了礼,低声说道,“陆家两位长辈要先验货,时小姐在此多有不便,所以”时柯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时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两个保镖一眼,眉头也跟着皱紧起来,态度强硬道:“小柯早晚都要嫁进陆家里去的,要看又何必急于一时?更何况今天还有仪式,一会儿还要登台……”“仪式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刚才说话的保镖赔着笑脸,“再说只是在休息室里看看罢了,这样好的日子何必惹得两方都不开心。”“我倒是可以让小柯跟你们过去。”时玫冷冷道,“但我也奉劝你们的两位主子,别闹出人命来就好。”“这是自然的。”保镖说着还看了时柯一眼,“我们家两位主人是最会怜香惜玉的……”时柯被这样露骨的眼神打量着,脸色更白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姐姐,但时玫却一脸冷淡地看着他,漠然地看着两个保镖走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了时柯。时柯绝望地闭上眼睛,任凭自己被两个保镖带走。他们口中所说的休息室离自己这里似乎并没有多远,但时柯跌跌撞撞地跟着两个沉默的保镖,中途几次险些摔倒,本以为这两个会直接把自己拖过去,却不想这两个陆以克身边的保镖见他体力不支,居然会停下来等他稍作休息,再沉默地陪同自己,把自己送到所谓的休息室里。这其实有些反常,但是时柯头脑还是昏沉着的,根本没想太多,就这样被送进舒适的休息室里,被两个保镖轻轻地扶着坐在了一张柔软的贵妃椅上。“时先生,先喝点水吧。”他在意识模糊之际听见那个保镖恭敬地把一杯温水送到自己手边,和刚才在时玫前说的“陆夫人”的称谓截然不同。时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愣了一下,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确实,自己是个oga,只不过是个给他们用来赏玩的物件罢了。时柯本没想喝水,却不想那个保镖却一直站在自己面前,显然是要看着时柯把这杯温水喝下去才作数。时柯侧过头,看见那杯看上去一切都正常的温水,心里凉透了。……想必是什么助兴的药。已经这个时候了,一切也都无所谓了。时柯看着那杯温水,低头轻轻地笑了一笑,拿过纸杯,一饮而尽。保镖没想到时柯的动作居然这么干脆,甚至还带着些对自己的狠意,一时间也有些手无足措起来。“你们家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时柯声音平静,脸色在白炽灯下显得更像是摇摇欲坠的纸片,“不如一起说了。”两个保镖显然是没想到时柯居然会这样发问,面面相觑片刻后其中一个走上前:“时先生,您可以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们。”“还有。”保镖小心地觑着时柯脸上因为眼泪而花了的妆容,谨慎地说道,“一会会有化妆师过来帮您重新补下妆。”时柯看着这装模作样的两人,只觉得可笑,但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他看着那两个人出去后,便从贵妃椅上坐起身来。时柯望着休息室里巨大的镜子,端详着里面苍白虚弱的自己,然后缓缓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来。他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身上衬衣的夹层。那里放着一把开了刃的刀。时柯就这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又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露出苍白微笑的自己。真好啊。今天就是归途。他微微阖上眼睛,蜷缩在贵妃椅里等着陆家两位长辈,但直到时针走向了十,休息室里依然静悄悄的。直到几个轻手轻脚的化妆师走进来,时柯才恍然惊觉,自己居然在这间休息室里毫无防备地睡着了。“时先生别睡啦。”一个活泼的oga的女化妆师笑着喊醒了睡在软椅上的时柯,小心翼翼地帮他取下身上的薄毯,“我们要快点给你化妆,一会儿可就要登台了。”时柯茫然地看着眼前,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薄毯。他居然睡着了?身上怎么还多出来一条毛毯?……陆家的那两个人,来过了吗?时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腺体,发现无事发生的时候,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时先生,您长得真好看。”另一个正调着腮红颜色的化妆师小姑娘羡慕地看着时柯,“陆先生可真是好福气。”“是啊是啊,时先生您真的好有气质。”旁边几个女孩子都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显得一片生气勃勃、喜气洋洋的。“谢谢你们。”时柯把心底的苦涩压了下去,他不想让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知道这场婚姻背后的真相,只是望着她们像花朵一样的脸庞轻轻地说道,“你们也很漂亮。”而且不像我一样,即将就要腐烂了。“真的吗!”被时柯夸到的女孩子们笑着闹着,但手上的专职也没停下,居然就这样哄着笑着给时柯重新调整了面部的妆容,“时先生,你看这样是不是显得有气色多了?”时柯怔怔地望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许久都没有说话。旁边依然是化妆师们善意的打趣:“时先生,这么好的日子你可要笑一笑啊。”时柯静静地看着镜子,轻轻地闭上了眼。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他想,要是今天站在台上的那位“陆先生”是陆知熙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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