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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科学和哲学，实际上是同一个问题。当帝国的知识分子康有为惊讶于一架显微镜&ldo;万数千倍者，视虱如轮，见蚁如象&rdo;之后，他得出的是关于世间任何生命一律平等的政治性体会：&ldo;而悟大小齐同之理。&rdo;

康有为和梁启超都不约而同地回忆道：他们政治信仰的启蒙教材是一本名叫《瀛寰志略》的地理书。

《瀛寰志略》，道光六年进士、福建巡抚徐继畲著，10卷，20万字，图文并茂。据说是受中华帝国&ldo;面对来犯者而束手无策&rdo;的现实的刺激，潜心收集世界各国的地理史料，&ldo;荟萃采择，得片纸亦存录勿弃。每晤泰西人，辄披册子考证之。于域外诸国地势形势，稍稍得其涯略。乃依图立说，采诸书之可信者，衍之为篇，久之积成卷帙。&rdo;（徐继畲：《瀛寰志略&iddot;自序》。）一个帝国的高级文人和官吏，不以饱儒夸世，不谙官场经营，竟然对世界地理有这样的耐心和兴致，实属罕见。

康有为说，阅读了这本书之后，他才&ldo;知万国之故，地球之理。&rdo;（《康南海自编年谱》，《戊戌变法》（四），第112页。）而梁启超是在考中了举人并且得到一个新娘的时候看见这本书的：&ldo;从坊间购得《瀛寰志略》读之，始知有五大洲各国。&rdo;（梁启超《三十自述》，《饮冰室合集&iddot;文集之十一》。）

无论在康有为还是梁启超的眼里，这本书与其说是科普著作，不如说是政治教科书。因为除了世界地理知识以外，它最终提供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观，这个世界是一个由许多互相竞争的国家所构成的多元世界：在中华帝国的文明之外，同时存在和发展着印度文明、穆斯林文明和欧美文明等多种文明方式。徐继畲毫不掩饰地推崇着美国的文明：&ldo;美利坚合众国，幅员万里，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及之规。&rdo;&ldo;其总统以四年为任满，再任则八年耳&rdo;，而只要有&ldo;德&rdo;，美国的任何一个平民也可能被推选为国家的&ldo;皇帝&rdo;。中国世代&ldo;得国而传子孙，是私也&rdo;。徐继畲由自然而社会分析得十分奇特，他认为美国国家政治的民主共和制可以和中国&ldo;三代&rdo;政治中的&ldo;禅让&rdo;、&ldo;天下为公&rdo;等古道相比，西方民主制度的内涵&ldo;符合孔子的遗意&rdo;。‐‐即便是拉上了中国道德的祖宗孔子，徐继畲传播的&ldo;地理知识&rdo;也是一种大逆不道‐‐更为重要的是，徐继畲，这位大清帝国道光年间的普通官吏，在他对地理知识的讲述中竟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资本主义化是世界发展的必然大趋势。

康有为对地理知识的认识进而也完全政治化了：&ldo;英国之制，……都城由公会所，内分两所，一曰爵房，一曰乡绅房。&rdo;（徐继畲《瀛寰志略》。）&ldo;公会所&rdo;即指英国的议会，&ldo;爵房&rdo;是参议院，&ldo;乡绅房&rdo;是众议院。当《瀛寰志略》受到帝国政府&ldo;轻信夷书，动辄辅张扬厉&rdo;，&ldo;轻重失伦，犹伤国体&rdo;的批判时，康有为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在中华帝国建立&ldo;公会所&rdo;了。

谁能说《瀛寰志略》仅仅是一本科学著作？

没有出过国的康有为仅仅去了一趟香港和上海，就认定了&ldo;资本主义&rdo;制度要比中华帝国的制度优越得多。1879年的时候，康有为来到香港，他即刻感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梦幻世界。同样是中国的土地，被英国人统治不过仅仅才30年，却&ldo;灵岛神皋聚百旗，别峰通电线单微。半空楼阁凌云起，大海艨艟破浪飞。&rdo;&ldo;览西人宫室之环丽，道路之整洁，巡捕之严密，乃始知西人治国有法度，不得以古旧之夷狄视之。&rdo;（《康南海自编年谱》，《戊戌变法》（四），第115页。）而1882年的上海之行，又一次让康有为&ldo;仿佛进入梦幻世界&rdo;：&ldo;番商租地，俗称&lso;夷场&rso;。洋楼耸峙，高入云霄。八面窗棂，玻璃五色。铁栏铅瓦，玉扇铜环。街衢弄巷，纵横交错。&rdo;（黄樊材：《沪游胜记》。）&ldo;楼阁之巍峨，道路之平坦，旅店俱乐部之伟丽，游览之处，则公园及大桥在焉，交通工具，则汽车电车及公共汽车备焉，洋商林立，电炬烁烂，凡此皆在欧美所习见者。&rdo;（岑德彰：《上海租界略史》，第1页。）仅仅几十年时间，在洋人们的治理下，上海变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繁华城市。

太阳人家的亮，月亮人家的圆‐‐帝国混乱起来的日子还会远么？

10、为皇帝开出的&ldo;药方&rdo;

无论如何，1895年，&ldo;公车&rdo;们无论是对中华帝国还是对帝国主义们，都同时充满了怨恨。

康有为在中国近代历史的政治舞台上存在的几年间里，其主要行为是给帝国的皇帝&ldo;出主意想办法&rdo;，方式是不断&ldo;上书&rdo;。他一共向帝国的皇帝上了长短不一的七封&ldo;书&rdo;。如果从笼统的&ldo;伟大的公车上书&rdo;的定义中走出来，认真地看一遍&ldo;公车&rdo;们上的&ldo;书&rdo;，就会发现中国知识分子的一片天真烂漫。

中国文人历来以&ldo;救世&rdo;为己任、为乐事，执意要给当权者开出各种各样的&ldo;药方&rdo;。这些&ldo;救世郎中&rdo;不仅&ldo;偏方&rdo;奇特，&ldo;医嘱&rdo;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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