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不见明月,再加上斜谷道的路原本就不好走,大家举着火把夤夜赶路十分危险。但情势紧急,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所有人只得贴着石壁小心再小心。所幸桃川距离斜峪关不过三十余里,很快就能赶到。
半路沈娴碰上到最后两个回报的斥候,斥候告诉沈娴,吕布的兵马确实已经彻底离开了斜峪关,按着这个速度,此时估计已经到郿县了。
沈娴终于松了口气。
谁也想不明白吕布为什么忽然会反,只能推断大约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因为当沈娴率先抵达斜峪关后发现,关卡中董军建筑的大部分防御工事都未来得及拆除,可见吕布走得有多急。
这倒是便宜了沈娴,省的她再费时间和材料建造,现在只需要把吕布留下的建筑加固就行了。
沈娴让斥候给尚在散关与李傕对峙的马腾送去了吕布叛变的消息,然后派出一千人去接应张鲁的大军,一千人在附近巡逻,剩下的人原地扎营休息,准备一个时辰后与巡逻的人换班。安排好简单的防御后,甘宁跟着巡逻的士兵去检查周围的环境,沈娴则把荀攸叫到了吕布留下的营帐中。
甘宁还好,毕竟是武将,皮实耐打。但荀攸就不行了,这一趟熬夜狂奔折腾得他十分疲惫,等到达目的地后,紧绷的精神一放松,荀攸顿时觉得浑身乏力,现在他正坐在榻上脸色发白,手捧着沈娴递给他的热水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ldo;公达,你还好吧?&rdo;沈娴看着荀攸的样子觉得有点心疼,让一个谋士跟士兵们一起奔命,实在是有些难为他。
荀攸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歇了半天,荀攸终于缓过来不少,他慢慢道:&ldo;今天这事有蹊跷。&rdo;
&ldo;应该是贾文和做了什么。&rdo;沈娴想了想说道:&ldo;如果没有万全的握把,他怎么会让我们再多等一天?&rdo;
&ldo;一天这个时间很微妙。&rdo;荀攸眯起眼睛:&ldo;贾文和那封名义上送给刘州牧的信实际上就是给你的,他笃定张公祺会把信半路截下。可能是因为贾文和得知了刘州牧在葭萌关的布置,再加上攻打长安所用兵马大多数是汉中人,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积攒起来,张公祺总会有不满的一天,而四公子恰巧在这时候回了成都,张公祺想要做点什么,先找的人就是你。&rdo;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荀攸便可寻找蛛丝马迹分析出贾诩的想法来。然而当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时,贾诩竟然能通过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和对人心绝对的把握,把刘焉、张鲁、沈娴、吕布等等人的行为算计得清清楚楚,再加以旁敲侧击的引导,就像是傀儡师牵扯着提线的木偶,让人一步一步迈入他早已构建好的结局当中。
沉吟片刻,荀攸又说道:&ldo;我猜在那封信送到你手上的时候,贾文和还把另一样东西送到了吕奉先的营中,可能是一个消息,也可能是个人。总之他连面都没露,却能挑拨得吕奉先杀了胡文才背叛了董仲颖,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如果这一切的布置全都源于贾文和一人之手,那此人思维之缜密,心思之深沉,当真令我佩服。&rdo;
荀攸长叹一声:&ldo;真想跟他好好地对上一局啊……&rdo;
沈娴双手托着下巴,她目放精光地看着荀攸:&ldo;我想要他。&rdo;
&ldo;啊?&rdo;荀攸难得怔住了,他呆呆地盯着沈娴,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样子。
&ldo;我想要他。&rdo;沈娴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眯起眼睛,神色暧昧道:&ldo;这种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留给别人可是个大麻烦啊。&rdo;
&ldo;是不是,公达?&rdo;
看着沈娴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荀攸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懂沈娴。以前他看着沈娴跟甘宁拌嘴吵架、看着沈娴一脸头疼地跟蔡琰下棋、看着沈娴装模作样地问责张鲁……这些日常琐碎的小事加起来,便歪歪扭扭地拼凑出了一个聪明、大胆、但又有些懒散的小姑娘。
可刚才沈娴在勾唇微笑时流露出来的气势,却让荀攸无端打了个寒噤。有那么一瞬间,荀攸甚至产生了&ldo;如果沈娴得不到贾诩,她会杀掉他&rdo;的错觉。
是错觉吗?荀攸在心里悄悄地问自己。
沈娴摆出了装逼的姿势,却半天不见荀攸的回应,她有些懊恼地朝着荀攸看过去,却发现荀攸竟然目光发直地死死盯着烛台看。
&ldo;公达?你发什么呆?&rdo;沈娴伸手在荀攸眼前晃来晃去:&ldo;回神啦,你想什么呢?&rdo;
&ldo;抱歉,没什么。&rdo;荀攸猛地回过神来,他微微笑了笑:&ldo;我有点累了。&rdo;
沈娴赶紧赶着荀攸去睡觉:&ldo;那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公祺先生的大军到了再说。&rdo;
就这么一个宝贝军师啊,累坏了可怎么办?
荀攸告辞离开了。
沈娴在吕布这个没有床榻也没有被子的破营帐里面对付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沈娴是被帐外喧哗的声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想抬手揉眼睛,却发现手臂因为长时间枕着而酸麻不堪,动也动不了。哭笑不得的沈娴跟僵尸一样端着胳膊架了好久才慢慢恢复知觉,她拢了拢不知道是谁披在自己肩膀上的外袍,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张鲁的大军已经到了,原本有些空旷的斜峪关中此时遍地都是士兵,有些人在奋力扎营,有些人在修补防御工事,赶了一夜路的大家丝毫不见颓态,反正个个都干的热火朝天,沈娴也是不太懂这些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精力竟然如此旺盛。
在斜峪关关卡的城楼上,沈娴找到了正指挥士兵们修补城墙的甘宁,而蔡琰和荀攸则并肩站在不远处,似乎在远眺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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