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齐衡玉不肯放过杜嬷嬷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她的脸,也或许是为了给那个妾室挣些面子。可无论是哪一种目的,于杜丹萝来说都像凌迟一般苦痛。她越是苦痛,越要挺直了脊骨不露出半点怯懦来,所以她就这样直视着齐衡玉,说:“你若是动了杜嬷嬷,我绝不会让那妾室的孩子平安生下来。”齐衡玉休不了她,她在宗法礼制上便是婉竹的主子,多的是法子磋磨她、整治她。而她说完这话之后,齐衡玉也果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那双璨若曜石的眸子里盛满了冷凝,仿佛把高山雪巅的寒都领纳其中了一般。“你大可试试看。”他说。说罢,齐衡玉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松柏院。而挨了十板子的杜嬷嬷也被丫鬟们扶回了耳房,杜丹萝寻了金疮药来替她上药。杜嬷嬷疼成了那副模样,额头上遍布了豆大的汗珠,还要操心杜丹萝与齐衡玉之间的龃龉,只听她说:“夫人刚才不该来替嬷嬷挡那一下才是,若是那大汉来不及收手,打在夫人身上了可怎么好?”每说一句话,杜嬷嬷都疼的直皱眉,还道:“咱们世子爷是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您何必要与他这样直挺挺地呛声?”杜丹萝却全然没有把杜嬷嬷的话听进耳中,她只是在怔愣着自己与齐衡玉为何会走到这般地步。每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齐衡玉对婉竹的在意,她便只能用荣氏常说的那些话来麻痹安慰自己。她是正妻,小妾只是个玩意儿,她不必在意夫君对小妾的喜爱,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能得几时好?可这样的话一次次地削弱着效用。譬如今日她坐在逼仄狭小的耳房里,身侧是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杜嬷嬷,鼻间闻着那金疮药恼人的气味,心却坠到了谷底。婉竹对于齐衡玉而言当真只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吗?这世上会有人为了个玩意儿撂下皇命赶回京城吗?她实在是答不出来了。许是杜丹萝此刻的神色太过寂寥,伺候在她身侧的双菱也忍不住劝道:“夫人别伤心,过几日便是家里太太的寿辰,有她为您出谋划策,也不怕世子爷再来寻杜嬷嬷的麻烦。”这话也是说在了杜丹萝的心坎上,她拗不过齐衡玉的手段,为了保住杜嬷嬷,也只能把她送回辽恩公府。“今日世子爷回京的消息半句也不能透露出去,可都听明白了?”杜丹萝倏地沉下了脸,对伺候在身边丫鬟们说道。丫鬟们都点了点头。在辽恩公夫人荣氏大寿的前一日,本该安心在寮房内养伤的杜嬷嬷全然没了踪迹。杜丹萝找遍了整个松柏院,却是寻不到杜嬷嬷的身影。她一下子就明白是齐衡玉下的手,不知用了手段把杜嬷嬷翘楚了松柏院。杜丹萝心里存了满腔的火气,先去朱鎏堂哭诉,可谁知一向身子康健的齐老太太却推说身子有恙,并不肯见她。李氏与她婆媳不和,且把婉竹肚子里的那块肉当成了宝,必然不会站在她这一方。所以在打听到齐衡玉已离开齐国公府,再度踏上前往江南的道路时,杜丹萝便脚步匆匆地赶去了碧桐院。齐衡玉不择手段地让她折了个杜嬷嬷,那她也要让婉竹付出代价来。松柏院到碧桐院本要越过大半个内花园,可今日心急如焚的杜丹萝却是抄起了近路,不过一刻钟便走到了碧桐院的门前。与上一回不同的是,此刻的碧桐院门前正立着好几个面貌凶恶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半丈宽的棍棒,不断地在碧桐院门前巡视,俨然是齐衡玉给婉竹备下的门神。杜丹萝却是半点也不怕这些出身腌臜的莽汉,只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吩咐道:“都走开。”那几个大汉瞧了眼杜丹萝穿金戴银的服饰,以及周身上下那股清高自傲的气度,便知她是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圣上亲封的清河县主,也是世子爷要他们百倍提防的人。“夫人请回。”大汉们连口舌也不愿多费,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棍棒,以自己壮硕的身躯牢牢地挡在了院门面前。杜丹萝身后的丫鬟和仆妇们人数再多,可显然也不是这几个大汉的对手,她也是头一回遇上以权势弹压不了的粗人,颇有些秀才遇到兵的无奈。“满京城上下便没有做正妻的进不了妾室院子的道理。”杜丹萝冷笑一声,目光怨毒地望向这两个大汉。大汉们却是将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仍是一动不动地充当着门神。杜丹萝堆积在心中甚久的怒意被一下子勾了出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对这几个大汉重复了一遍:“我让你们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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