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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2页）

&ldo;我女朋友在那里做义工。&rdo;

&ldo;啊？都这么晚了，她肯定已经回家了吧？你打个电话问问啊，还是他们今晚有通宵法事？&rdo;

可乐仔顶着下巴看车外，说：&ldo;去容山寺吧。&rdo;

司机一拍胸口，道：&ldo;好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看你也是叫不到车了，算了算了，我让我老婆搭她工友的车回家好了，我送你上山。&rdo;

&ldo;谢谢。&rdo;

车开出去了会儿，司机闲来无事，和可乐仔搭起了话：&ldo;你刚才说你要去上坟，真是吓死我，下这么大的雨！昨天才拉了暴风警报，我看今天也差不多五级台风了，你说，《阴阳路》都不这么演吧？&rdo;

可乐仔一时无话，风呼啦啦地吹，雨点密集，噼噼啪啪敲打着形单影只的小车，两条雨刷疯了似的清理雨水，向外打开，又重重合拢。

可乐仔问道：&ldo;《阴阳路》是什么？&rdo;

司机从镜子里打量可乐仔，大跌眼镜：&ldo;啊？？《阴阳路》你都不知道啊？&rdo;想了想，司机夸张地笑了，&ldo;也对啊！你们这一代看什么龙婆啊，都是打丧尸，打怪兽，宇宙飞船飞来飞去，鬼故事早就不流行啦。&rdo;

可乐仔挺直了腰杆，后背离了座椅，凑上前说：&ldo;说说看吧，我想听听。&rdo;

&ldo;啊？&rdo;

&ldo;鬼故事啊，你说的那个《阴阳路》，你说说看吧。&rdo;可乐仔又说。司机来劲了，关了广播，打开了话匣子。

&ldo;我记得啊，有个故事，也是大雨天的，谁演的来着，那个女的，身材特别好，叫什么，钟什么……钟丽缇！对！钟丽缇！她吧，打算和她老公一起庆祝结婚纪念日，两人约了吃海鲜，她那个老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外面还有个女的！你说老婆都这么靓了，还搞什么小三？&rdo;

&ldo;老婆不靓，也不能搞小三啊……&rdo;

&ldo;对对对，哈哈，你说得对！唉，我说到哪里了啊？哦哦，这天不是下雨嘛，他老公之前和那个小三……&rdo;

司机讲起故事来颇为投入，说到兴奋处，手离了方向盘在空中挥舞，又是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又是破口大骂，恨不得亲手教训一些故事里的男男女女。他们不讲规矩，不懂规矩，把规矩都破坏了，什么都不尊敬，什么都不忌讳，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去懂。

&ldo;诶，年轻人，你还在听吗？&rdo;司机说得口干舌燥，拧开了保温壶喝水。

&ldo;在啊，然后呢？龙婆后来说什么了？&rdo;可乐仔答应了声，出租车已经开进了容山，雨比先前小了，司机一张嘴，吸饱了气，继续侃侃而谈。

盘山公路上找不到第二辆车，驶过两个弯道后，司机减缓了车速，搓搓胳膊，鬼祟地往外指了指，说：&ldo;不讲《阴阳路》了，不讲了，我们说点别的吧，怪阴森的。&rdo;

可乐仔问他：&ldo;你信鬼吗？&rdo;

山道一边是浓郁的夜色，另一边是长满矮树的斜坡，车灯照不了很远，同样幽黑的树和同样幽黑的夜包围了他们，那司机牙齿都打颤了，重新调开广播，把音乐开得很大声，扯着嗓门说：&ldo;都说了不说鬼了！！&rdo;

可乐仔咬着手指，他靠了回去，人挨着车门，冷声说：&ldo;世上就算没有鬼，那应该也有报应吧。&rdo;

司机念了句：&ldo;阿弥陀佛。&rdo;加大油门，不出五分钟，就把可乐仔送到了容山寺门口。

&ldo;三百六十三块八！谢谢！&rdo;

可乐仔给了司机三百五十块：&ldo;不用找了，谢谢你。&rdo;

司机捏着纸钞，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地打量可乐仔：&ldo;你真的来接女朋友？&rdo;

容山寺中不见灯火，庙门倒是向外敞开着的。可乐仔转身跑开了。

寺中没有灯，更没有人，唯有佛和雨。雨珠在屋瓦下连成了线，织成了帘，沿着回廊垂挂下来，各殿房门洞开，佛像在屋檐下露出个庄严的微笑。可乐仔身子一矮，按紧了衣领钻进大雄宝殿，脖子里还是被灌进了两滴雨水，水珠凉透了，他缩起肩膀，一脚踩在了门槛上。

大雄宝殿正中央供奉着的是尊观音金像，左右两边是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另有位普贤菩萨，金身簇新闪耀，身披红袍，在个角落占了个位置，他的金身外头配有个玻璃罩子，像前供着塑料香花，三碟果品和一只褪色的蒲团。

雨声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可乐仔穿过大雄宝殿，过了一进院子，来到了地藏菩萨的居所。这片厅堂较之大雄宝殿规模小了许多，却更具人气，贡品种类颇丰，既有鲜花，还有酒水，瓜果，青菜。

地藏菩萨身旁三面墙壁上密密麻麻挂着许多木头牌位，有一些挂得很高，就快与天花板接壤了，那些牌位上写的不是先妣某某某就是先考某某某，也有兄弟姐妹或者父母为亲属立牌祈福的。一道雷光闪过，雨声又大了，可乐仔绕了大半间屋子，他看到了陈锦江的牌位，立牌者是他的女儿陈玉婷。又一道闪电，&ldo;陈锦江&rdo;三个乌金小字被照得更亮了，接近刺眼。

可乐仔回到了外面的廊道上，他坐在栏杆上，低下了头。电闪雷鸣中，他那两只掌中布满茧子的大手上满是紫蓝色的光，他看不清皮肤和血色，只能看到密集的血管，藤蔓一样爬满他的双手。

可乐仔把手放到了一边去，他抬起头，面前的院子里种了桑树和沙罗树，地上的青石板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大小不一或深或浅的水洼，水里映出雷光和树影，放眼望出去，像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水盈盈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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