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亲这么说,方思慎更惭愧了。儿子未能及时尽孝,居然麻烦一个外人。他当然知道是人皆有所图,但用心的程度还是有区别的。很感激高诚实对待父亲这般贴心可靠,礼数周全地直送到电梯前。
电梯恰好刚过去,还得一阵子才能到这一层。
高诚实问:&ldo;师弟最近忙什么呢?&rdo;
&ldo;导师拿到个项目,就忙这个。&rdo;
&ldo;什么项目?&rdo;
&ldo;上古文字数字化,挺繁琐的活儿。&rdo;
高诚实脸色微变,露出犹豫模样,吞吞吐吐:&ldo;是这个项目啊……我记得去年院长说要替我们古夏语研究所拿下来。还说上古文字是弱项,急需引进人才,加大投入……怎么叫你们那边拿去了?&rdo;
&ldo;是吗?我不清楚……&rdo;方思慎说到一半,才意识到高诚实话里暗含的信息。
呆了呆,半信半疑道:&ldo;启动资金只有十万块,听说都嫌是鸡肋……&rdo;
高诚实轻声嗤笑:&ldo;师弟哎‐‐这是黄印瑜只肯给十万。你们院里文科经费总数再不济,起码也有个百万。具体怎么分,上头管得又不严,还不是几个头头说了算。这项目要搁在我们手里,至少翻十倍。可惜啊,有心无力,缺个挑大梁的人。&rdo;
&ldo;高师兄……&rdo;
高诚实摁着电梯按钮,却不忙往里进:&ldo;良禽择木而栖,举贤不避亲仇。真有一片冰心,何惧三人成虎?师弟,恕我多言,别辜负了院长一片苦心。&rdo;
方思慎开始有些吃惊,这时倒淡定了。回复他:&ldo;谢谢关心,高师兄慢走。&rdo;
高诚实似乎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默默走进电梯。
高干病房连陪护床都比一般病床宽敞,方思慎这一夜就睡在父亲旁边。方笃之情绪激动过头,难以成眠,拖着儿子陪自己闲话。
方思慎说了手头项目进展,最后道:&ldo;爸,我把这事儿做完,老师那里有了交待,就申请去人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等您退休了,我天天在家陪您。&rdo;
方笃之心想这倔孩子总算肯让步了。嘴里却酸溜溜的:&ldo;华大鼎要交待,你爸就不用交待?一竿子支到你老子我退休,当哄小孩儿呢?&rdo;
方思慎无言地翘翘嘴角,不应他。
这桩告一段落,方大院长又想起白贻燕那桩。白家跟方家颇多牵扯,难堪归难堪,不提醒却是不行的。从床头柜上抽出一份报纸,递给儿子:&ldo;你是什么都不管,这事儿大概还不知道吧?&rdo;
方思慎看见标题,吓了一大跳。匆匆浏览一遍,沉着脸将报纸递回给父亲。
&ldo;万一有人找你,不管是范有常,还是你婶婶,你什么都别应承,就说跟我吵架呢,叫他们联系诚实找我。&rdo;方笃之叮嘱。
据打听得来的消息,白贻燕近期突然中风,半身不遂瘫在床上。范有常迫于舆论压力,主动辞去文化署参事职务,琼林书院也已经悄然关闭。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对于下年是否去学政署任职,心底又犹豫起来。
一边分神盘算,一边继续叮嘱儿子:&ldo;以心那里,你也去个电话。这种丑闻,挑起大粪臭一窝,谁沾边祸害谁,让她看着点她妈,别被白蕊那女人利用了。&rdo;
方思慎无声地点点头,心绪难平。过了一会儿,才问:&ldo;依您看,这个案子会怎么判?&rdo;
&ldo;怎么判?&rdo;方笃之嗤道,&ldo;听说老头子因为这事儿刺激得瘫了,不定几时就要断气,还判什么判。无非多给些钱,把家长安抚下来而已。&rdo;
方思慎不愿再讨论这事,想起个让人转换心情的消息,赶紧说给父亲:&ldo;以心交了男朋友,半年多了,看样子很可能会定下来。&rdo;
兄妹俩都忙,隔个把月通个电话,是以方思慎也还没有见过这位准妹夫。
偷窥一下父亲神色,道:&ldo;您也很久没有见到以心了,我叫她来医院看您好不好?让她把男朋友也带上。&rdo;
方笃之自认是个负责任的父亲,女儿没工作之前,每半年定期见一次面,给一笔生活费。胡以心工作之后,算来父女俩竟是四五年没见了。
方笃之沉默片刻,道:&ldo;她要愿意来,就来吧。&rdo;
父子二人聊到深夜,才分头睡下。高血脂高血压最忌情绪兴奋,熬夜劳累。方思慎这一来,倒引得方笃之病情加重,后半夜睡得极不安稳,噩梦不断,惊喘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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