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冰冷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哭腔,“你是从来没拥有过家人,才会轻飘飘的说出这种话吧。”他的恨意疯狂且浓烈,声音反而诡异的平静,“你就算碎成了一百零八快,都不够给雅治陪葬的。”“真是傲慢又无情的恐吓。”魏尔伦冷冷的说道,“但我也要教会你,你该知道的东西。”他踹出一脚,看上去随意极了。可中原中也却倒飞了出去,深深的嵌进建筑物中。他的头上流下红色的血液,魏尔伦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墙壁了拔了出来。“嗯,就打开头发丝那样纤细的厚度吧。”他这么做出了决定,然后对中也做了什么。像是有什么门被打开了。中原中也感到有什么东西想要顺着喉咙涌出,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比平常还要颜色浓郁的眸子看待仇人般盯着魏尔伦。下一刻,理智好像要随着打开的门飞走。黑色的不详火焰凭空燃起,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球,正饥渴的吞噬一切东西,比黑洞还要神秘可怖。圆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土地,树木,混凝土,空气,一切都在被它碾碎,连渣都不剩。扒在窟窿边上观望的太宰治猛地向后跑去,他奋力的向前一扑,将中原雅治的身体紧紧的护在身下。扩散的黑球将医院的一个角吞了下去,太宰治用床单把雅治裹住,紧紧护在怀里,他的人间失格抵消掉了中也失控的攻击,可除了他的周身,一切都化为了碎片,包括楼层之间的隔板。那黑球一下子就消失了,若是再张大些,一定会发生和当年军事基地爆炸一样的惨剧。好在他们的病房并没有太高,太宰治掉在废墟之中,理论和实践经验都极丰富的偏转身形保住了自己的要害。短暂解开中也封印的魏尔伦走到他的身边,“明天日落时,我来找你要承诺的情报。作为报答,你是我最后的目标。”那份情报是中也最在意的人名单,以及港口afia的秘密资料,关乎着魏尔伦的暗杀顺序。他会一个一个将他们从中也的心里拿走,让自己的弟弟真正自由。而若说和中也有牵连的人,除了雅治,第二位就是港口afia的首领森鸥外了。但是不行,港口afia的首领不能有事,他出了事,横滨就变天了,到时候不知又是多久的腥风血雨。太宰治轻咳了一声,将涌上喉头不知是血还是反胃的液体咽了下去,他目光森冷的看着魏尔伦,无声的答应了。一副要走架势的魏尔伦反而在他的眼神中停了下来,金发的俊美男人困惑一般歪了下头,“你明明对生命没有任何祈盼,反而渴求着死亡,为什么要用这么生气的眼神看着我呢?”“你看我像生气吗?”太宰治轻声道,“不像吗?”太宰治怔了怔,“你一脸我夺走了你什么宝贵东西的愤恨表情,啊,这个形容或许不太贴切,不过没关系,我本来就对你们人类的情感摸不清。”魏尔伦的语言像是自暴自弃,“怎么,难道你也喜欢这个孩子吗?因为我杀了他而感到惋惜?”喜欢啊……太宰治摸着怀里冰凉的身体,他只是喜欢雅治身上关于“生”的信息,这点和中也很像,他们兄弟二人拼命维系的,不离不弃的情感,让太宰治看到了人性之光。他厌恶的,又在意且渴望看到的人性之光。中原雅治是个怪异的孩子。太宰治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份伪装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中原雅治将伪装刻进了本能,他其实可以不那么调皮,可以更安静更懂事些,但孩子就是要活泼懵懂的,那样招人喜欢惹人怜爱,令任何成年人都会放下警惕。他的视线总是飘在人们的头顶,像是看待非人所能看到的东西。那是什么呢?太宰治在试探羊的时候查过所有人的资料,中原雅治是最突出的。他从小生在贫民窟,应该被环境氛围熏陶成泯然普通的角色,像羊一样自私自利,再或者像中也一样忠诚又烂好心。但是雅治从能走路起就开始无止境的散发善意。能称得上是善意吗?不管恶人好人一视同仁,比圣父还要宽容。是早慧到看透了人间的苦痛,拼命想要阻止吗?还是别的什么。太宰治说不清,所以想要观察他。然而这份好奇和期盼被魏尔伦打碎了。太宰治的眼底黑漆漆一片,他脑内已经有了讨伐魏尔伦的作战计划,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真遗憾。”魏尔伦说,“这个孩子只有九岁,把他葬在风景优美的海边吧,或者将骨灰撒进大海,这样他的灵魂就能随着风随着浪去往更遥远的地方。”哈?太宰治眉头挑起,像看什么稀有物种一样看着魏尔伦。不,这个家伙本来就已经把自己剥离了人的资格,不会忏悔,倒在意起灵魂的归处。说完这些,魏尔伦飞速的离开了。象征着荒霸吐的球体只打开了03秒,但是中也的周围仍有重力的磁场,他痛苦的翻滚,那是仿佛全身的皮肤扭曲裂开,内脏神经末梢都在燃烧的痛苦,他张大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指骨戳进一再颤动的地面都不自知。地面形成了雷街一般的凹陷,只不过比那要小很多。太宰治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向他,明明周围一切都在崩坏,唯有从头到脚都漆黑的少年不受丁点影响。他走进混乱中心,拉住中也的手臂。瞬间,一切都停止了。不管是躁动的引力,还是中也的疼痛。赭发少年疲惫的喘息着,他的目光穿过云层,手臂被太宰治拉住也毫无反应。太宰治看了眼他,又移开了视线,像是在躲避什么,“雅治的身体没事,没有被你销毁。”“……”一声抽泣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太宰治微微睁大眼,他顿了几秒,一动不动,听着中也的抽泣渐渐微弱,才蹲下身要把他背到背上。“不用……”中也哑声道,“我还没晕。”“中也……”“雅治还碎着,我也昏不过去。”中原中也在太宰治的搀扶之下走到了雅治身边,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因为身体的脱力,因为心理的痛苦,“要请入殓师吗?”太宰治站在他旁边问,胸膛上还晕着大片的血,那是他在抱住雅治时沾染上的,也有他自己的。“要。”中原中也脸上惨白,“我针线不好,不能把雅治缝得没有缺陷。”中原中也想要掀开被单,“但我想起码……我先把他拼完整。”“你自己的视野都模糊不清了,手也哆嗦得像筛子一样,怎么拼他?”“混蛋…太宰,你要是只会说风凉话就闭上嘴。”太宰治蹲在中也身边,像是要给他帮忙。下一秒,太宰治的眼睑颤动了一下,一滴滴冰凉的液体落在遮住雅治的布料上,中原中也伏下身,脊背弯曲发抖,“我不明白。”赭发少年哽咽道,“我不明白……”刚刚短暂的冷静顷刻崩塌,“我的雅治才刚九岁,我想给他补个生日会,他一直念叨的游戏机我还没有给他买。”中原中也的脸埋在垂落的发丝里,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却能从那些断线一般的泪水和声音中听出他的崩溃,“我不该把他接回来的,他要是跟着那两个刑警,没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中也下意识开始反思,开始自责,“我要是早点和他撇清关系,就不会……让他在光明世界当个幸福的孩子,这可是我说的。”再然后,就是无处可宣泄的,让灵魂都在战栗的恨意。他握紧拳,明明肌肉酸痛且无力,却还能愤慨的驱动手臂捶在地上,“我恨他……”一下,两下,“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中原中也抬起脸,悲恸与愤怒将那双眸子充盈得鲜亮且灼目,太宰治有一瞬甚至不敢直视他,“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魏尔伦!”港口afia的后备队探查了医院的废墟,值得庆幸的并没有太大的伤亡,那角被中也化出的黑球吞噬的区域是器械储藏室,但他们还是在监控室和保安室发现了死去的工作者。伤害的手法很独特,几乎一眼就能判断是何人所为。“是魏尔伦。”他们说,“魏尔伦为了暗杀雅治的成功性,提前布置了计划。”“我知道了。”太宰治冷冷的应声,他早就有了猜测,“广津先生,随我一起去见首领,另外”“秘密召集港口afia所有的异能力者。”中原雅治的葬礼很小。如中也最初所想,他不想雅治和afia产生关系,所以认识他并知晓他死讯的一共就那几个人。旗会……还有羊。中原中也请入殓师把雅治的身体变得完整,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进行火化。他想起来雅治曾经说过,“人是有灵魂的,中也。”他那时很不解,“哈?你这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中原雅治一字一顿的强调,“所以啊,人死后要留着他,他的灵魂会找回来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七天还是十四天,但你要等他回来告别,再送走他。”当时的中原中也对此并不在意,他纠结的是自己有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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