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露台坐下的时候,裤袋里的钱夹顺着动作滑落到了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枫叶 这是贺闻逍曾经给他的恋爱答复。 想起十八岁的贺闻逍那张青涩纯真的面孔,他把枫叶从夹层拿出来,对着半空灰白的月亮,眯着眼端详了许久,没来由骂了句“小混蛋”。 他举起酒瓶饮了两口,忽然觉得一个人喝酒好没意思。 指尖轻轻撵着那片枫叶,楚珉打开了微信通讯录,“帮我。” 约摸半小时后,门禁铃响起。 楚珉散步似的慢慢走到玄关。 显示屏上是贺闻逍的脸,仿佛乘着夜风急匆匆赶来,身为被狗仔重点蹲守的大明星,连帽子口罩都没戴。 楚珉替他开了楼栋大门,端着带出来的酒杯,闭眼靠在门边,心里数到二十三秒的时候睁开眼,门外响起急促又克制的敲门声。 他刚将门打开一条缝,贺闻逍高大的身躯就硬挤了进来,特别像雨点每次从宠物店回来,迫不及待往家里蹿。 看着面前身着正装、浑身散发成熟气息的英俊男人,楚珉半天才想起贺闻逍刚参加完品牌活动,做了造型。唯独身上青涩热烈的玫瑰香水味道不够合衬。 延迟嗅到那熟悉的香气,他撇开目光道:“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找。” 说完便往客厅走,下一秒,他听见身后传来快速换鞋的声音。 穿过客厅来到露台门口,贺闻逍紧紧缀在后面问:“儿子呢?” 楚珉懒得纠正他这种随意认亲的行为,坐回露台的墙边道:“在宠物店。” 贺闻逍挨着他坐下,没再说什么,而是歪头托着侧脸,安静看楚珉喝酒。 沉默数分钟,楚珉递了杯低度数的酒给贺闻逍,“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在剧组,又为什么叫你过来?” 贺闻逍笑笑,“如果你想说,你会告诉我的。” 楚珉看着贺闻逍那副状似真诚乖巧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生气。 他原本是想在贺闻逍理直气壮询问他缘由的时候,用当年贺闻逍瞒骗他的事情好好奚落对方一番,谁知贺闻逍又一次没能顺他心意。 就好像对他发生了什么并不关心一样。 他心头火起,决心偏要告诉贺闻逍,让这小混蛋听听世上另一个骗子的故事。 他胳膊搭在膝头,五指朝下轻晃了一下剔透的玻璃酒杯,淡淡道:“我妈精神病发作,我这次请假回来,是去疗养院看她。” 楚珉语气很平静,原本还在用目光仔细描摹楚珉侧颜的贺闻逍却听得一惊。 贺闻逍问:“伯母这种情况多久了?” “第一次发病是六年前。”楚珉喝了一口酒,仰头靠在墙上道,“但现在想想,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倾向了。” 这个时间节点如同一根引起条件反射的刺,让贺闻逍捏住酒杯的指骨骤然绷紧。他心下太过震撼,以至于短时间内没想好要说什么。 楚珉没给他组织语言的时间,继续道:“我妈年轻时是个小提琴家,二十岁就拥有了自己的乐团,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直到有一天,她认识了一个男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珉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戾气。 “那男人出现时穷困潦倒,却是众多追求者中唯一能打开我妈心门的人。他们在一起后,度过了许多甜蜜的日子,彼此山盟海誓,直到我妈发现怀孕的那天。他要我妈好好养胎,说他要去外地出差,然后就不见了踪影。我妈独自生下我后,找了他好久,后来托人打听才知道,他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他也根本不是什么穷小子,而是一家上市公司老总的儿子。” 楚珉笑了一声,眼底却森冷一片。 “他蒙骗我妈,不过就是阔少生活太过乏味,在音乐厅听了场我妈的演出之后和其他人打赌,看他如何分文不花把我妈弄到手。这些都是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告诉我的。她明明是恨他的,恨了那么多年,可到头来却精神错乱,忘了那些伤害,以为自己还爱着他……你说可不可笑?” 贺闻逍眉心微蹙,忽觉自己二十五年的阅历还是太浅,竟难以想象这世上会有如此令人发指的恶意。 他想到什么,问:“这就是你讨厌富二代的原因吗?” 当初刚和楚珉恋爱的时候,有个中型企业的少东家追楚珉,他知道后无法容忍,想亲自出面宣示主权,却听得楚珉面露嫌恶地告诉他,自己最看不上的就是富二代,相处一秒都是晦气,还要他不许去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当初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告诉楚珉自己的原生家庭,但最终还是退却了。反正他和贺家断了关系,就不算贺家人了。 楚珉没有回答贺闻逍的问题,他打开酒瓶往杯中倒新酒,垂着眸道:“你知道吗,他昨天来疗养院了,骗完我妈第二十九年后,突然出现……他怎么敢?” 后四个字,楚珉是望着贺闻逍说的。 月亮捉迷藏般在云层里进了又出,散发出带着毛边的冷冽幽白,在楚珉眼底落了片愤慨和茫然。 贺闻逍心脏没来由重重跳了一下,但这点异样很快就被心疼所覆盖。 他只道楚珉是个天生的发光体,注定会被趋之如骛般的追捧包围,因为得到爱意太多太容易,所以丢掉的时候才会如弃敝履,毫不可惜。 他怎么都想象不出,楚珉会在这样充满恨意的环境下崎岖地长大,又在前六年中孤身面对疯掉的母亲。 “他就是个人渣。”楚珉做了最后总结,又低下头,嘟囔着补了一句,“你也挺混蛋的。” 冷不丁挨了句骂,贺闻逍面上一怔,有点委屈,但什么也没反驳。 楚珉喝光杯中最后一滴酒,伸手去捞新的,但眼前重影太严重,哗啦啦推倒了一堆酒瓶,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呆呆看着眼前的狼藉,直到被贺闻逍握住手,抽走酒杯搁到地上。 贺闻逍道:“哥,你醉了,别喝了。” 声音不自觉带着诱哄。 其实早在他进门的时候,他就明显察觉到了楚珉身上的醉意。 毕竟如果在完全清醒状态下,楚珉又怎么会给他发消息,大晚上放他进家门呢? 楚珉垂着修长白皙的脖颈,继续将脸埋在灰黑色的阴影当中,半晌道:“你不知道我酒量很好吗?” 行吧,醉鬼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贺闻逍有些没辙地摇摇头,握住楚珉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却半天也没将冰凉的皮肤捂热。 他打算去给楚珉拿件外套,便松手站起身,还没往门的方向走两步,衣摆就被人用力拉住了。 紧接着,身后传来楚珉的声音:“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再陪陪我。” 带着几分哑然的哭腔。 贺闻逍身形一僵,愣在原地。 别走…… 楚珉向他提分手那天,他也对楚珉说了这两个字。但楚珉还是在接了个电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被楚珉单方面丢掉的。 这六年来,他从最初的心灰意冷回归贺家出国留学,到挨过漫长的忍耐,再到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打搅那个早就不再需要他的人,却从始至终都没能放下分毫,心中那团业火反倒越烧越旺,终于在某天吞没了他。 因此,他再次接近楚珉的目的很明确。 他要讨回楚珉。 要是感情不行,那就事业、生活,除感情外的方方面面,什么都好。总之他就想看楚珉离不开他的样子,他要把楚珉囚困进自己的世界再也无法逃走。 然而,此时此刻,当楚珉喝得烂醉,哭着让他不要走的时候,他却没有预设过的快意,只感觉心脏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转过身,垂下双眼,居高临下道:“我不走,起风了,我进屋给你拿外套。” 楚珉道:“我不冷。” 贺闻逍拗不过,只好又坐回原处。 楚珉也跟着他的动作放平视线,却当着他的面,眼眶落下一滴泪来,然后是一连串。 贺闻逍不知如何安慰楚珉,毕竟是积攒了二十多年的隐痛,他身上没带纸巾,指着自己的肩膀道:“过来擦擦脸吧。” 楚珉盯着他肩头的黑色衬衫布料看了几秒,猛地将眼睛靠了上去,蹭了两下之后,就贴着不动了。 贺闻逍盯着楚珉近在咫尺的柔软发丝,心中既有一丝欢喜,又有几分怅然,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堆酒,让楚珉失去理智般的亲近他。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抚上了楚珉的发顶。 楚珉埋在贺闻逍肩头,含含糊糊地嘟囔:“喜欢一个早就不爱自己的人,还惦记了这么久,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贺闻逍闻言,有种膝盖中箭的感觉,他唇边露出无奈的笑,心说自己不仅要帮楚珉擦眼泪,还要听楚珉说他傻。 然而,当肩膀上的濡湿突然开始越扩越大的时候,贺闻逍唇边的弧度僵住,伸手抬起楚珉的脸。 月光下,楚珉巴掌大的脸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托着,到处都是泪水。 贺闻逍终于开始感到不知所措,因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楚珉。 恋爱时期,楚珉无时无刻不占据着主导地位,勾勾手就能让他一颗心神魂颠倒。患得患失的从来是他。而再见之后,唯剩冷言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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