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皇兄是异母同父,不过皇兄自小养在自己母亲膝下,母亲也常教导他们要友爱和睦,所以妫海境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可他心里藏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厌烦,他一点也不喜欢权势斗争,更不喜欢打仗与流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妫海塘。可这又是凭什么呢?母亲自小就更偏爱皇兄,因为皇兄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母亲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有隔夜仇,所以不停地对皇兄好,怕皇兄受委屈。难道亲生的孩子就不会受委屈吗?“那什么时候?”“至少再过一个月。”妫海境说:“妫海城必然在等待我们自投罗网,而眼下城中民众的情绪即将压抑到极点,迟早会发生□□,等待这个□□的时机出现,就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时候。”想到如今城中的情况,妫海塘不免叹气:“妫海城这是在自掘坟墓,不出一月,必然会民愤滔天。”他的叹息不仅仅是同情人民,更有一种道貌岸然的得意,毕竟和妫海城比起来,他是多么贤德,大家理应拥护他。一月之后,城中情况果如妫海境预料一般发生了□□,虽说皇帝派了禁军镇压,可是民心已失,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妫海境就是在这个时候和皇兄回到了领地。他在离开领地之前,冒着极大的风险溜进了皇宫,在兰妃殿附近徘徊。最终,他做了自己都觉得可耻的梁上君子,想瞧瞧“祂”在做些什么。“祂”似乎在和侍女说话,侍女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祂”开怀大笑。后来侍女离开,屋内只剩下“祂”一个人,“祂”便拿起了桌上的绣花针,在白布上绣了一个图案。妫海境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神里暗藏着渴望,他是皇室血脉,生来尊贵,因为一出生就拥有的太多,反而搞不清楚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献身。”白昼早就注意到了他投下来的影子,她用两根手指捏住针尾,迅速地向上甩去。妫海境没来得及防备,只觉得扎入自己某个穴位,忽而全身一软,从梁上狼狈地摔了下来。“扑通”一声巨响,引来了门外侍女的注意:“娘娘?”白昼垂眼看着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男人,他现在如刀上鱼肉,任人宰割,只要白昼叫人进来,他就再也无法离开这座皇宫。“境王殿下真是好本事,出入守备森严的皇宫,如探囊取物。只是境王殿下不知道陛下正在悬赏你吗?”“无事。”白昼稍稍提高音量,这话是说给门外的侍女听的,“只是有个东西掉下来了,你不用进来。”白昼故意吓他:“我听说,陛下专门养了一帮酷吏,无论是什么消息都能逼供出来。也不知道境王殿下的骨头硬不硬。”白昼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恐惧之色,可惜失败了。白昼拔掉了那根绣花针:“你这人还挺奇怪的,到底要做些什么?”白昼才不会去管这些事情,“祂”只是拿话吓吓妫海境。“我要离开京城了,以后再见,我们两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妫海境忍不住劝“祂”:“妫海城气数已亡,如今我皇兄已经安全离开京城,不日就要攻打进京,你不如早做打算。”“我知道他气数已亡。”“祂”的眼睛又不瞎。可是妫海境曲解了“祂”的意思,以为她纵然知道妫海城气数已尽,也不愿离开他。妫海境心下一片苦涩:“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在我心里你与王兄还有……我有恩,日后我一定会尽力护你周全。”白昼想了半天才勉强在记忆里找出一事,“祂”觉得这个人类有趣极了,“你王兄都没对我承诺什么,你倒是挺懂得感恩。”白昼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松开:“看在这句话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叫人来抓你了,你走好了。”“你不问我为什么过来?”“为什么?”“因为我要走了,在走之前,想来和你道个别。”“和我道别?”白昼不懂,反问他:“为什么?”白昼是神,但不是傻子,“祂”从原来巫马姳和妫海城的事情中发散联想,总不能巫马姳和两兄弟都有旧情吧?可“祂”的转世也没和“祂”说呀,在转世的记忆里,他们两个甚至都不熟。但白昼转念一想,巫马姳本来也不是大家想象中那种遵循三从四德的女子,人家只是长得温柔贤淑,实则一身反骨。万一呢?白昼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从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中看出什么不为人知的八卦。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还掏出一枚玉钗送给“祂”。神灵更加不明所以:“送我的?”巫马姳幼年随疯道生活在山上,不懂晋朝习俗。当然白昼也不知道,就像人类不会观察一只飞虫的社会习性。玉有表达情意的作用。“这是一把防身匕首。”巫马境强忍住失望,将尖锐的锋对准自己,把安全的柄留给“祂”,“时局动荡,我知你常常身不由己,所以比起哥哥,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和处境。”“你能理解我?”白昼接过那枚玉钗,拿在手中把玩:“可你送我这个是为了什么?”白昼想了一下人类对女人的标准:“你不会是想叫我用这个在危难之际,殉节吧?”白昼笑眯眯地看他:“这是不可能的。”“不!”妫海境急忙说道:“我当然是希望你能有自保之力,无论将来是皇兄赢,还是陛下赢,你都能安然无恙。”“你这个人(类)操心得好多。”白昼随手将发钗钗进盘起的发髻上,“行了,你可以走了。”其实那时候妫海境还不懂白昼看他的眼神,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在“祂”眼里,他像只可爱又寿命短暂的小家伙。喜妹是第一个发现白昼头上多了东西的人:“奇怪,我好像没有见过这只钗,是我梳进小姐的头发里的吗?”不过还没等白昼说话,喜妹已经找好了理由:“看上去像是陛下赏赐小姐的东西,最近陛下赏了好多,我都要数不清了。”白昼也没有额外解释。喜妹见这里没有其他人,说:“我本来还以为陛下会因为老爷和少爷的事情迁怒小姐,如今看来陛下是真心的。”在所有人看来,妫海城虽然不是明君,却是个痴情种子。巫马姳的父亲和陛下的弟弟联合起来造反,陛下却因为巫马姳宽恕了巫马一族的人。就连尉迟嫣婉也不得不承认:“陛下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一个女人,也许他是真心的。”白昼近来从好多人嘴里听到真心二字,“祂”对此是这么解释的:“真心叫做得不到和已失去。”尉迟嫣婉听到后若有所思:“所以世上没有真心吗?”“当然有的。”“那阿姊遇到过吗?”“当然。”白昼幽幽地叹气:“对我来说,他是已失去。”白昼年轻的时候谈过几段恋爱,那会儿“祂”按照人类的年龄算还是个少女,对方勉强算作“祂”的初恋。可后来在众神归墟的那一场巨变中,他突然冲出来,妄图替身为神明的“祂”挡劫,最终神魂俱灭。尉迟嫣婉小心翼翼道:“所以他是贤王殿下吗?”谁不知道当今陛下作孽,强拆了一段美满姻缘。如今百姓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说皇帝兄夺弟妻,君夺臣妻,说那巫马小姐和贤王殿下本是一对神仙眷侣,谁料到陛下横刀夺爱。大丈夫焉能忍夺妻之恨?这下民间都给贤王殿下的造反找好理由了:这不能怪贤王殿下,怪只怪妖妃祸国,使得兄弟阋墙。“不是。”尉迟嫣婉更好奇了:“不是贤王殿下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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