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镇上慢慢走着,路过信用社大院时,母女俩不约而同地往车窗外瞧了瞧——旧旧的三层小楼,门面似乎装修过。因为信用社早就改了名,如今叫农村商业银行,营业厅门口也跟着换了块新牌子,除此之外没有太大的变化。进了大院绕过营业厅,再走上一段台阶就是家属院。家属楼是一栋四层板楼,四个单元,楼前有片水泥砌的露台,有点像农村院子里的天井。车子开到大院西侧的路口,陈秋白望了眼高高的围墙,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墙外那座废弃的模具厂不见了。“模具厂拆了?”她问母亲说。李丽君说:“对,拆了好几年了,说是要建超市,规划了三年还没动工。”陈秋白在红绿灯前停了车,略微有些出神。天空阴郁昏沉,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在褪了色的围墙上,模具厂的轮廓忽然在幕布上显露出来,一瞬间长成了当年的庞然大物。那座锈迹斑斑的工厂,曾是她少女时代最大的梦魇。夜晚是最可怕的,大院里阒无人迹,四下黑漆漆的,只有墙外的工厂里闪着零星的寒光,风声在破旧的门窗间呜咽,借由想象力变成魑魅魍魉,冲着她张牙舞爪。她站在大院的巷子里,心脏怦怦跳着。其实转角就是单元门,她却害怕得寸步难行。时间越来越晚,她又急又怕,差点哭了出来。正在这时,黑暗中透出一道光,一个少年朝她走了过来。“你还记不记得,你读初中的时候,上完晚自习回家,看见模具厂里黑咕隆咚,害怕得不敢走,那个谁——”母亲不期然聊起当年,却将陈秋白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的眸光闪了闪。李丽君看了看女儿,也没继续说下去,一句话断在了半截。车子静静地走了十分钟,母女俩什么都没聊。到了白云镇南边的一个路口,陈秋白忽然说,想去凌河村看看。李丽君知道女儿要去凌云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凌河村离白云镇不远,开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陈秋白凭着记忆找到了凌云家,在门前停了车。凌云读大学之后极少回来,老宅早就败落,门前枯草丛生,脚步七零八落,大门紧闭着,门上挂了把锁。陈秋白从门缝里瞧了瞧,晃了晃门,锁竟然落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了。院落里也是一番萧索景象,遍地长满杂草,两株果树秃了叶子,树下零零散散落了几个果子,已经被鸟啄得坑坑洼洼。当年她来过凌云家很多次,对院子很熟悉,如今这幅模样,却完全认不出了。她穿过院子来到堂屋,门窗都没了,屋子里空空的,只剩了一个黑乎乎的土灶台。李丽君站在院子里,朝屋里望了眼,说了句:“家里败成这样,看了真难受。快走吧,要下雨了。”陈秋白正要出门,睫毛上忽有些细绒绒的潮湿感,抬头一看,屋顶上漏了个洞,蛛丝般的细雨飘了下来。有只蝴蝶正沿着黢黑的房梁往上爬,如今已是深秋,也不知它是从哪里来的。陈秋白凝神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好像,蝴蝶是连同某段时空降落在这里,蝶翼忽闪间,全然是当时的光影,岁月里一串细小的足迹,沾满闪闪发光的麟粉。刹那间,屋顶的洞变成了一道时光的罅隙,好的坏的回忆都从那里倾泻而下,如暴雨倾盆。蝴蝶的翅膀被大雨淋湿,轻盈盈颤了颤,波光粼粼。七岁以前,陈秋白曾以为自己是公主。她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小名叫露露,秋之白华即为露,算是那个年代比较讲究的名字了。母亲出身农村,从小就喜欢看书,看的大部头名著不少,知道些典故。可惜高中毕业后没读大学,结了婚之后才考的师范,从乡村老师做到了乡镇小学老师,其实语文也能教,只是普通话不好,于是教了数学。父亲陈卫东是隔壁村的,也没上过大学,以前干过两年建筑队,后来经亲戚介绍去了白云镇信用社,一边工作一边考了在职大专。陈卫东为人圆滑,处事八面玲珑,业务水平也优秀,在那个不大注重学历的年代,一路扶摇直上,工作七八年就升任副主任,一家人也从乡下搬进了信用社家属院。到了镇上后,生活比乡下方便了些,但也很难说是天翻地覆,那时候物资匮乏,大部分家庭都过得紧巴巴。但即便如此,在小镇人眼中,正式工作、双职工、机关大院、单位楼房这些字眼也是令人艳羡的。父母的光环投射到陈秋白身上,她的童年也变得花团锦簇。自打记事起,她就被潮水般的赞美包围着,有夸她可爱漂亮的,有夸她聪明伶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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