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穆微微一笑,心道:他这样的人也有顾忌,不赖。
纵使在这几年中据他的探询和对英蒙子的诱惑相告,他早知道匡束无颜的那些顾忌其实根本不该存在,虽如此,他却非常乐成见这位风流天下的公子潇洒不再的模样。
一年前齐国出兵东夷,三战败敌,取东蛮,降龙烬,得骁军十五万,据说正是这位年仅十七的无颜公子首次领兵,一战威天下并得第一公子的大名,晋穆自然不是不知。
晋穆知道,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早决定了他和此人迟早是相对的敌人。
他移目看向夷光,却见她正低着头给无颜斟酒,装作无比欢快的面容上分明还有一丝忧郁没有散去。
晋穆心神一动,放下酒杯,暗自沉吟。
无颜愣愣望着金銮下满面喜色的无苏和文姒,那样的幸福和美满让他没来由地心狠狠一抽,他下意识地垂手拿酒杯,手指却按上了一人柔软冰凉的指尖。
他侧首,却见夷光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些慌张:&ldo;二哥。&rdo;
无颜紧紧抿住唇,一把握住了夷光的手。
这些日子他故意冷淡她,不理她,疏远她,竟让她对他的一次碰触就慌乱如此了麽?想到这里,心里似乎不止抽痛,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怒火,让他心情激荡难定。
夷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凤眸间寒凛异常,忙低声问:&ldo;二哥,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rdo;
一声痛苦的低叹自无颜喉间发出,他指间死死一用力,又蓦地松开,举杯将酒饮尽,起身先退了席。
夷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双眸间浮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悲哀。
晋穆瞧着,眉毛一皱。
她都知道。
&ldo;都&rdo;的含义有多广,他目前还没心思去查明,他只知道,他并不喜欢夷光这般难受的神情。他救下的那个女孩,就该如那日午后在枫林里见到的那般快活无忧。
他低声嘱咐了狐之忌几句,亦悄悄退出了殿间。
太掖池水声流泄,清淡的荷香萦绕在银色的月光下。晋穆点足踏过满湖碧叶,停在池中大石上,那个紫衣公子的身边。
&ldo;金城四周可看清了?&rdo;无颜不回头,冷冰冰地开口。
晋穆笑道:&ldo;自然是游览了一番,不愧天下最富庶的都城。&rdo;
无颜哼了哼。
晋穆将手里携带出来的酒壶递给无颜,道:&ldo;酒虽不能解愁,但酒能醉人。&rdo;
无颜毫不客气地拿过酒杯,仰头长饮。
晋穆看了他半响,忽道:&ldo;那件事你没说出去。&rdo;
无颜停下饮酒,闭着眼睛道:&ldo;你救了她的命,此恩必还。&rdo;
晋穆撩袍坐下来,好笑道:&ldo;我救了她,不是救你。&rdo;
&ldo;有她,才有我。&rdo;
晋穆不料他在自己面前竟这般坦率,愣了片刻,方硬邦邦道:&ldo;你的丫头似乎今日并不再是你的。&rdo;
无颜一笑,转过头看着晋穆时,凤眸流淌着妖魅的暗色:&ldo;不必你担心。她是我的丫头,迟早是,一定是,一生一世都是。&rdo;
晋穆翻眼,淡淡道:&ldo;我看到她和湑君在一块。&rdo;
&ldo;哦,她以为那是她的救命恩人,自然亲密些,有什么奇怪的。&rdo;
&ldo;什么?&rdo;晋穆一怔之后反应过来,不禁怒道,&ldo;难怪你不说!&rdo;
&ldo;自然,&rdo;无颜似笑非笑,&ldo;等我能够时,从湑君身边带她回来总比从你身边带她回来容易多了。再说,你稀奇以救命之恩求得她的心意?那未免太无趣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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