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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第1页）

我也累了，当真累了，便想先容忍着自己就任性地就这般躺着吧，什么也不再想，也没有精神再去想。

耳边清寂，水浪拍打船舱的声音自外间时不时传来。此时应该是黑夜，因为船停泊着不行，且不闻鸟叫，唯听得一两声尖锐刺耳的夜枭凄喊偶尔鸣彻长空。船舱里燃着淡淡的檀香，凝入神思，叫人心静心定。

晋穆在我身旁。

他衣上常带着的那股冷香已然叫我熟悉非常。

他该在看书。

书简味缕缕入鼻，偶尔耳畔会响起清脆的竹简相击声，一卷，一卷，他勤勤换着，不厌劳神。

我微微弯了唇角，默默陪伴他读书，半响，又自睡去。

?

这次睡得甚浅，一人轻扣门扉的指敲声便将我惊醒过来。

&ldo;师兄。&rdo;笑声浅浅，低低的嗓音滑如流水行波，静若空云闲散，清似御竹临风，但有吐字之明澹，不闻落声之余音。

晋穆起身时衣袂自我指尖掠过，竹简冰凉，轻轻落在我的手侧。

&ldo;药可制好了？&rdo;

来人轻叹，语气里透着无奈的好笑：&ldo;你此刻逼着我没日没夜地找药制药，早知如今，两日前又何苦将夷光弄得落水沾寒，叫她经脉逆行紊乱，叫她眼伤未愈便又蒙瞎？&rdo;

晋穆不答，只淡淡回道：&ldo;桃花公子天人超脱不沾凡尘，何时这么爱管闲事？&rdo;

桃花公子？来人是伏君？我正寻思时，不妨有微凉的指尖触上我的唇，将一粒含带些许桃花味的药丸塞入了我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清甜的花香自喉间静静散至肺腑，缓缓行转血液中时，每行一处，暖流荡漾，慢慢融化着我体内那似已冰封的寒气，使我不觉烫，不觉辛苦，唯落疼痛褪去后的舒慡轻松。

可是服药后身子却愈发地动弹不得，眼睛不由自主地闭得紧紧，说是宛若睡着，偏偏耳中又将四周动静听得清晰，脑海也刹那清醒得有些异常。

一旁，伏君言笑自在：&ldo;好说。师兄千里送美酒，师弟自当一还情谊。&rdo;

晋穆微微不耐烦：&ldo;你平时不说话，今天废话怎地这么多？&rdo;

伏君轻笑不气：&ldo;本公子算得师兄心情愤懑不甘，以为此症非得找人倾诉衷肠、一吐忧愁方得妙解。伏君自毁耳根清净来听你诉苦，师兄倒不赏脸？&rdo;

晋穆不再作声，凉凉的手指抚摸着我的鬓角时，渐渐开始有了一丝温度。

?

伏君忽叹：&ldo;夷光果真美貌，难怪你和无颜皆不舍。&rdo;

晋穆轻笑，口吻依旧不善：&ldo;天下美貌女子多得是，有何稀奇可言？只是夷光……她对我而言却是天下独有，我自难相舍。&rdo;

伏君道：&ldo;那无颜……&rdo;

&ldo;别在我面前提那狐狸。&rdo;晋穆冷冷打断。

伏君沉默一会，仍是淡淡开口：&ldo;师兄，其实那日无颜和夷光见面未尝不好。若夷光心存不该的埋怨和疑惑而嫁你做夫人，你心能安？她那日和无颜将诸事两相说清，你今后待她真心诚意、情深不倦，如此这般坚持，若她能爱上你，那才是真正不可摧毁的情感，否则，她的人纵使在你身边，一旦真相浮露后，她的心却必定还是难堪无颜轻轻一击。&rdo;

晋穆冷笑：&ldo;伏君，那日之事是你安排的吧。&rdo;

伏君笑而不言。

晋穆又默了半日，方轻轻叹道：&ldo;你话不错，做的更是没错。道理是如此，只是……&rdo;他冷冷一哼，而后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凄凉悲怆，听得我心中一阵阵揪疼，&ldo;在夷光心中，我错过了一时，便是错过了一生。如今要她变心难比登天，我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去挽留。更何况……&rdo;

说到这，晋穆沉吟不语。

伏君也不催促，船舱里一时安静得只闻他二人的呼吸。

&ldo;你我幼时同学明师门下，早懂得天下大流分合有势的必然，不论将来谁人一统九州，只消待晋国平了内乱，齐国稳了南梁，不等夏楚挑拨，晋齐之间也必然势锋相对、难以平安而处。夷光虽是女子，但自幼……&rdo;晋穆微微一停顿，冷声笑了笑，又继续道，&ldo;自幼被她那二哥教导经国策略，行阵兵法，心性不输天下任何一个男儿。她和我一样，家国的兴盛存亡在心中重于一切，即便她爱上了我，怕也是将来徒增她烦恼痛苦的缘由。纵使我不愿承认，我也知，当初无颜为了她接连放弃楚国王位、齐国王位后，除了那些本不该存在的世俗束缚，他，比我更适合夷光。&rdo;

伏君淡淡一笑，声音霰漫似云飘的悄然：&ldo;所以，当初你愿放手。&rdo;

&ldo;是，&rdo;晋穆答，手指缠入我的指间，紧紧握住，&ldo;九年前，我救了她，离开她，是怕连累她。六年前，我再遇她，喜欢上她，却仍没有开口，她那时快乐得单纯无忧，而我的背负自幼时差点命丧涞水那刻起就已经沉重，她的生活和我绝然不同，我不想破坏。及笄礼上亲眼目睹她的心伤后，三年，我等她心愈，我求婚诚心，却不料她的身边却一直陪着另一个他……半年前，即使她从不承认，但那时她心里有我，她是多么地傻，忍着所有的折磨和苦楚，自欺欺人，以为这样便瞒过了世人千眼，却不知我是如何地了解她。她不忍伤他，只残忍地一次次伤我……所有，只因在她眼中，他不能没有她。当时齐在难在弱，几欲亡国，若我坚持，她必然会答应嫁娶。&rdo;

手被他越握越紧，连带着，似乎也紧紧攒住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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