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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2页）

&ldo;我没造过纸。你说得那个基础中的基础，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那六个字。&rdo;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她爹的动作而已。

&ldo;你没造过纸？&rdo;怎么可能？&ldo;你评纸的时候，绝不可能是那些自以为见多了些纸的人能说出来的话。&rdo;没造过纸的人是评说不出来的。

&ldo;我真没造过。&rdo;采蘩看到左拐的大胡子成了如临大敌的刺猬。

&ldo;你没造过？&rdo;重复第二遍，左拐显然承受不太住，再说第三遍，&ldo;你没造过纸。从来没有？&rdo;

&ldo;没有，但是――&rdo;看着左拐吃惊的神情，采蘩第一次后悔她前辈子没好好学习。

&ldo;那你怎么能说得出那么多名堂，用词也十分精准？&rdo;左拐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他想过她未必是能工巧匠，但至少眼力高于常人，手上触感敏锐，应该已经是棵好苗子了。只要他稍加点功夫，她的进步可以一日千里。别人以为他残了，废手废脚，所以能豁出去说离开纸官署的话。恰恰相反，他自认赢面很大，才会选她与西骋比试。西骋有天赋，他所教的学匠中没有人可与这种天赋相匹敌，采蘩是他发现的意外之喜。是不是宝，他还不能断定，所以上来就想看她抄纸的能力。料不到，她完全不会造纸。

怎么可能完全不会呢？！

&ldo;但是什么？&rdo;他没有漏过采蘩所说的每个字。

&ldo;呃？哦，那个――&rdo;害她心虚内疚到有点结巴，&ldo;我爹会造纸，是他教我识纸的……其实还算不上教。我爹挺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喜欢读书写字。不知道他是嫌纸太贵，还是挑剔纸质，家里的纸都是他亲手造的。我从小没娘，爹做什么事都不得不带上我，若是纸成，他一定会问我这纸如何，久而久之我就会评了。至于造纸，毕竟那时候年纪小，我爹不会让我动手，等他想教我时，我又大了，没兴趣学。&rdo;

&ldo;也就是说你昨日纯粹纸上谈兵。&rdo;左拐明白了前因后果，敢情她看她爹造纸多了，所以能侃侃而谈。他上了大当！

&ldo;纸上谈兵，还真是。&rdo;采蘩却见左拐的脸色一点没好转，&ldo;不过不是有句话，看都看会了。我觉得造纸不难，一个月就算从头开始学，也来得及。左大人先别着急，您把官位都押上了，我不会不尽全力。&rdo;

&ldo;造纸不难？一个月也来得及？&rdo;左拐面色铁青，大叫于良。

于良正在不远处榨纸，连忙跑过来，&ldo;师傅。&rdo;

&ldo;跟这位姑娘说说，你进来学造纸多久了？&rdo;左拐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ldo;今年是第三年。&rdo;于良见师傅神色难看，不由瞧向采蘩，&ldo;怎么啦？&rdo;

采蘩老实说，&ldo;大人要看我抄纸，可我跟他说以前没造过纸，他急得上火了。&rdo;

&ldo;你没造过纸？&rdo;于良也完全没料到，&ldo;可你――&rdo;

&ldo;看见了没有？没人会觉得这是正常的。&rdo;左拐咬牙切齿，磨得嘎吱响，好像这么磨，采蘩就突然会造纸了一样。

&ldo;没有人能在一个月里从不会造纸到击败骋公子。即便是骋公子具有不同一般的天赋，也学一年多了。&rdo;造纸不容易，于良自己学两年才从今年正式入门。

左拐指着于良，&ldo;他算是勤奋好学的，今年年底能考纸匠。多数人在署里一辈子也只能当普通的抄纸工，永远称不上纸匠，更遑论大匠了。小姑娘，造纸没有捷径，天份只能帮你如虎添翼。&rdo;

&ldo;那――我还是回去？&rdo;复杂困难的事情有一个简单的解决之道――放弃。&ldo;以我的名义向西大公子发封信，说明我根本不会造纸，也根本不能在一个月里学到他那样的水准，而左大人则以为我有基础。如此明显的误会，我想大家不至于为难他人吧？&rdo;造纸真得很难么？为何她看爹那么轻松？

&ldo;不！&rdo;左拐下意识挡住去路，&ldo;事到如今，谁也不能反悔，哪怕误会，也得继续误会下去。你不会造纸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听你说来，你爹是个巧匠，也许真让你看会了不少也说不定。本来我想根据你抄纸的能力来决定如何教你，现在就当你什么都不懂，从头学吧。&rdo;

于良仍不能想象，&ldo;师傅，还是照童姑娘的说法放弃得好，一个月从头学，能打出像样的浆来就不错了。这回比的是文书纸，虽然是普通藤角纸，但纸质要求极高，即便是我，还常常让您骂呢。&rdo;

&ldo;童采蘩，我能教，你能学吗？&rdo;左拐双眉深锁，目光却不再动摇，&ldo;我想你爹不过让你认纸，就把你教得这么好，你一定跟他一样有造纸的才能。如你所说，说不定还真得看都看会了。&rdo;

她可以对自己没信心，但不可以对爹没信心，采蘩重重点头，&ldo;大人肯教，我就肯学。&rdo;

&ldo;很好！跟我来吧，咱们从第一步开始。&rdo;左拐走了两步，回头问，&ldo;你看造纸看了多久？&rdo;

&ldo;三岁开始――十四年。&rdo;说出这个数字，采蘩自己都怔了怔，原来看了这么多年。

左拐也有些诧异，&ldo;三岁的事你还能记得？&rdo;

&ldo;我两岁开始记事。&rdo;过目不忘就不说了，免得他们以为自己说大话。

非凡的目力，非凡的敏锐，非凡的记忆。左拐看了她好一会儿，好像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回过身去领路。他希望自己没看错，而如果这姑娘没有撒谎，她的天赋可能比西骋高得多。只要再多一样非凡，就能跟自己的先祖媲美。

采蘩没多么多想法，直到她跟着左拐停在几座小山一般高的青藤前。这就是第一步？

&ldo;我给你一个时辰，挑出适合造纸的藤枝来。如果通不过，就没午饭吃，继续挑下一堆。一直通不过，晚饭也没有，你可能要留在这里看明天早上的日出。&rdo;没办法，一天得当成十天来用。

&ldo;怎么可能一个时辰？&rdo;有她两个那么高的藤堆，&ldo;而且左大人，您不教我怎么挑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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