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豪比她想象得更复杂,更痛苦,他心里不是没有挣扎。挣扎地想了好久,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去找瑶瑶。路上,志豪还顺便买了一袋水果。
瑶瑶开门,看着门外的老头问:&ldo;你找谁?&rdo;志豪眯缝着眼说:&ldo;我,找瑶瑶。我是苑志豪,我想打听一个小孩,弈凯的儿子……苑什么,我忘了,应当有七八岁了。&rdo;
瑶瑶怎么会不认得他呢,叫她负气道:&ldo;对不起,据我所知,他的儿子姓姚。&rdo;志豪愣住了:&ldo;姓姚?&rdo;瑶瑶说,&ldo;抱歉,您走错了!&rdo;志豪没想到,弈凯爱上的竟是这样一个倔强的女人。他把礼物放在了门口,转身而去。要强的瑶瑶倚靠在门上,顿时满脸泪水。
一回家,苑志豪怒气冲冲地问妻子,&ldo;香茗,我的孙子应当姓苑。是不是?&rdo;香茗不知所云,志豪梗着脖子说,&ldo;我问问不行吗?我没权利问吗?弈凯的孩子是不是姓苑?&rdo;香茗没好气地说:&ldo;他姓姚,随妈妈姓!&rdo;志豪说:&ldo;假如他不是姓苑,不跟我们苑家姓,我何必强求!&rdo;香茗不知他什么意思,说,&ldo;你也太强人所难了,人家当初报户口,你不认这个孙子,没办法只能报了姓姚呀!&rdo;
那天志豪走后,瑶瑶独自在灯下,拿出弈凯的照片默默对他说:&ldo;凯,我今天要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不会乞求你爸爸的爱了!我不去你家,决不!我不会原谅他的。死,不是遗弃,爱永远不会离开。我有亲人的爱,有你和我们在一起。凯,放心,我们都会活得好!&rdo;
接着,她写信给香茗:
&ldo;亲爱的妈妈,我要告诉您,我的人生不幸中的万幸是遇到了您这位慈爱的、伟大的妈妈!请您原谅我的唐突和无礼,我爱凯,庆幸我的人生最大的幸福是有了爱情的结晶。激情盛放得太浓烈,一生一次的极致,之后再也不能有了。现在,我们走了……&rdo;
瑶瑶带着孩子出了国,她舅舅在美国纽约接纳了她。
一天,苑志豪去上班,秘书小戴指一个包裹,说:&ldo;您的快件!本市。地址不详。&rdo;志豪打开一看,是他的那个老&ldo;蔡司&rdo;照相机。看到它,他觉得自己内心残缺的部分,该圆满了。
志豪静静想了想,急切抓起电话找香茗,打算明天星期天看戏,他还要请客。香茗问:&ldo;请哪个的客?&rdo;志豪是从来不轻易请客的人。
志豪说,&ldo;请瑶瑶来一趟,带着孩子,我可以见见他们。&rdo;香茗毫不客气地说,&ldo;晚了!晚了!八年了,你早干吗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rdo;
志豪愣愣的,以为她是故意赌气,便说:&ldo;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气性够大的,列宁斯大林还犯错误呢!还要我下跪啊?你是想要恨我一辈子啊?是我花岗岩脑袋,还是你是花岗岩脑袋?你现在怎么变成一个毫不通情达理的老太婆了?&rdo;咣当一下扔了电话……
感情就是如此错位,原本是想要接近,反而越来越远了。
柏香茗还是决定和丈夫分手,她噙着泪交代细碎的东西:袜子,还有毛衣,你一看书,就忘了保暖,注意一定穿暖和一点;还有你喜欢的咸鸭蛋……
志豪将一份遗嘱交给了妻子,说:&ldo;我这一辈子,廉不言贫,勤不言苦!就是一个无产者,让你跟着我受罪了,对不起!你烦我,要和我分开,你要申请我只能签字。当初咱俩打仗的时候结婚,也没个结婚证书,人各有志,我也没办法留你。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我苑志豪无能,革命革了一辈子,儿子要革我的命,最后老婆要革我的命,孤家寡人是我的命,是我的报应,今后,我打算去单位住,你留在家里吧。&rdo;说完,拿着小包要出门。
这个举动震撼了妻子,粉碎了柏香茗打算离开这个家的决心。
4
心如先生的&ldo;叛徒&rdo;帽子终于彻底摘了,苑志豪不仅没感到轻松,反而大哭一场。至此之后,志豪更加拼命了。每天第一个到单位上班。
这天,苏眼镜欣喜若狂地给他打来电话:&ldo;老哥们儿,你干得不赖呀!哈哈!全力恢复科技队伍,大刀阔斧。这么快就将前方需要的特需部件攻关拿下。&rdo;志豪说:&ldo;我还嫌他们慢呢,慢得像个蜗牛!我别的牛不敢吹,保质量,保时间,中央给予很多任务,一定及时完成,及时到达大西北。&rdo;苏眼镜笑道:&ldo;我得给你请功啦!你可是功臣!&rdo;志豪道:&ldo;不值一提,我干的都是拾遗补缺的事。有我没我,照样行。&rdo;苏眼镜说:&ldo;谦虚啦?你不狂啦?&rdo;
志豪爽朗地笑了,&ldo;大江已经东去,千古风流人物统统被浪沙淘尽,一个小小的主任,连半颗沙子都算不上。&rdo;苏眼镜说,&ldo;志豪,你有新境界。&rdo;
志豪道:&ldo;新啥?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人还是那个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我,老夏,还有老刘,都好好干,三人同心,其利断金。&rdo;
生活又变回来了。然而,香茗渐渐又觉得无法忍受了。每当志豪去上班,她去学校,两人都好似有了躲避的空间,心反而轻松一点,只要回家,便有压力。
当甩开膀子大干时,志豪深感军工事业人才匮乏。志豪的态度是:招收人才。我们当然敞开大门,不能六亲不认,搞孤立主义,一筐杏哪能没几个虫眼儿?所以,即使当年对他打击过的人,也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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