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筋绑紧了,陆斯遥用手拨了一下。 原本还温柔的母亲忽然变了面孔,一把狠抓住陆斯遥半长的头发,声音冷冷的:“就快好了,你不要乱动。” 陆斯遥睡的不太踏实,有点出汗,一直皱着眉,但又醒不过来。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老太太手机响了。 老人上了年纪耳朵有点背,铃声开的很大,这个静谧的夜晚突兀地响起,陆斯遥睁眼觉得很慌,心脏砰砰地跳。 老太太慢吞吞的接起电话,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她一直没吭声。但没过多久,老太太突然攥着手机跑到客厅来,把灯一开:“小宝,刚刚医院打来电话,说你妈自杀了。” 手术室门口的走廊又长又冷,陆斯遥揣着口袋坐在那儿,头顶的灯颜色很凉,他的影子斜斜垂在脚下,看起来很孤单。 这是代玲第二次自杀,第一次是十几年前,陆斯遥放学回家看见她躺在床上,苍白细瘦的手腕垂在床边,指尖蜿蜒出一条红色的小河。 想在精神科自杀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的医护人员很小心,任何威胁到生命的东西都不允许出现在这里,连写字用的笔都是特殊材质。 那天代玲给陆斯遥打电话是在天台,天台早已封闭起来,层层铁网,连跳楼都没机会。 意外是今天代玲病房的空调漏水,请了师傅检修,对方遗漏了一把老式开门钥匙。 晚上代玲就在卫生间用那把钥匙,不知疼痛的磨开了自己手腕上的旧疤。发现及时,并没有危及生命,只是伤口撕裂难看需要进行缝合。 陆斯遥独自前往医院,现在是凌晨三点钟,他起身去往护士台,并没有询问代玲的情况,也没有责怪医院的疏忽,只是说:“以后这么晚了,不要给我奶奶打电话。” 护士抬眼看他,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陆斯遥回手术室门口等候,猜到护士想说什么,八成是指责他不负责任,给他打电话肯定不来。 如果接到电话的是陆斯遥,他的确不会来。他是被老太太赶来的,他不来,老太太就会来,这么晚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缝合伤口并不需要很久。 代玲神智还算清楚,自己从手术室走出来,手腕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 她看见陆斯遥的第一眼就疯了,尖锐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走廊。陆斯遥坐那儿不动,将代玲的崩溃、抓狂和愤怒尽收眼底。 护士把移动床推过来,两个值班医生一起把代玲放了上去,束缚带是精神科的标配,就拴在床头,他们一层一层的裹住代玲,护士递来镇静剂。 针剂推入血管,代玲很快安静下来。她的情绪仍在疯狂起伏,眼睛死死盯着陆斯遥,喘着气。 等代玲的目光终于松软下来,陆斯遥才缓步朝她走过去。小床被护士推入病房,陆斯遥在这方面很舍得花钱,高级病房条件很好,单人单间,安静。 他像是花钱免麻烦,只要代玲不闹腾,不作,不烦他,他愿意出更多的钱。 安静的地方代玲任何一点动静都明显起来,她还是看着陆斯遥,缠绕绷带的手因为失血透着苍白。 她指了指陆斯遥,神情忽然变得痛苦,药剂让她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但只要她动动嘴,陆斯遥就能看懂她要说什么。 那是代玲的执念,是她的魔障,她心痛的看着陆斯遥,模模糊糊的发出一些音节,是在说:“头发。” 陆斯遥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垂着眼,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母亲,也不是什么仇人,而是陌生人。 护士在一旁给代玲输液,陆斯遥缓缓俯下身,他的头发太短了,代玲很想摸一摸,但她动不了。 陆斯遥不确定代玲是否能听懂他的话,无所谓,代玲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他说话。 他贴在母亲脸旁边,听见代玲的啜泣,看到她的眼泪。他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对母亲的遭遇视若无睹,还要在那心上扎下一刀。 陆斯遥对代玲说:“我不会比你死得早。” 陆斯遥身上太冷了,寒气蔓延到代玲耳边,让她狠狠打了一个颤。 长期的精神折磨让代玲的外貌变得难看,但不难看出陆斯遥长得很像她。 “囡……囡……” 陆斯遥直起身,不再留恋地走了。 · 凌晨的街道空空荡荡,陆斯遥漫无目的地走,小雨湿身,他忘了撑伞。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周围一片漆黑,连灯也没有。 他转身看了看,老旧的居民楼融在夜色里,变成记忆里挥散不去的重重鬼影。 陆斯遥躲进楼道里避雨,从口袋掏出烟盒,烟有点湿,点了好几次才把它点着。 一根烟没抽完,陆斯遥拿手指掐灭。他突然好想梁逍,想见到梁逍。 凌晨四点半还下着雨,街头一辆车也没有。陆斯遥一边走一边等车,又绕回医院。 医院门口总有出租车,他坐上一辆,说要去苏州,司机觉得他疯了。 陆斯遥出双倍价钱,两地离得并不远,开车两小时左右,司机这才接下。 陆斯遥湿漉漉坐在后座,这个时间从医院出来,火急火燎的要去苏州,还那么狼狈,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出租车司机都有这毛病,爱闲聊,特别是远距离驾驶,没个人说话无聊得很,司机问道:“小伙子,家里出事了?” 陆斯遥没有回应,靠坐在那里,眼底是茫茫夜色。 司机懂了,轻轻叹了口气。 陆斯遥见过梁逍身份证,知道他的地址。司机将车开到楼下时才过七点,梁逍昨晚看晚会睡得晚,现在不一定起来了。 梁逍医生家庭,老两口一辈子治病救人,带学生,名声在苏州市响当当的,住的地方却很普通。 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区,甚至有些旧了。 苏州没下雨,天阴阴的。 陆斯遥站在楼下,衣裳半干,头发凌乱,过路人难免要打量他,陆斯遥低下头,怕被认出来。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手机早已没电,钱包里的现金都给了司机,大过节的,衣服也脏了,两手空空到梁逍家里去,太不像话了。 但陆斯遥无处可去了。 他长大后就没怕过什么,如今却非常忐忑,上楼梯时步伐缓慢,仿佛在拖延时间。 太鲁莽也太冲动了。 他这样无端找来,会不会引起梁逍父母的怀疑?梁逍是否会生气?昨天还大方地说,如果梁逍迫于压力想要放弃,他就成全。此刻却发现,自己压根做不到放梁逍离开。 现在走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梁逍不知道他曾经来过,他假设的种种也不会出现。 陆斯遥第一次产生了打退堂鼓的冲动,他转身下楼,要走要逃。 沉稳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陆斯遥在半途碰上一人。 梁征刚晨练回来,和落荒而逃的陆斯遥撞个正着。梁征有些吃惊:“小陆?” · 唐丽敏已经起了,正在做早饭。 梁征和陆斯遥一起进门,门口梁征拿拖鞋给他:“去洗个澡,让梁逍给你拿衣服。” 唐丽敏听见声音,从厨房转出来:“你和谁说话呢?” 然后看见陆斯遥,愣住:“小陆怎么来啦?” 陆斯遥略显拘谨地站在那儿:“阿姨好。” 梁征走进来:“梁逍呢?” “还没起……”唐丽敏没搞清楚状况,但也热情,“小陆快进来,我正在做早饭。” 梁逍家两室一厅,普通的三口之家,家里干净整洁,不大却很温馨。 唐丽敏要去喊梁逍,陆斯遥拦了一下:“让他睡吧,我自己坐会儿。” 陆斯遥的声音彻底哑了,唐丽敏看他的脸色,苍白难看,衣服也皱着还透着潮气。漂漂亮亮的小伙子弄的很狼狈,唐丽敏医生心态,摸摸陆斯遥的手:“你这是从哪来的,好凉呀。” 陆斯遥缩了下指尖:“没事儿。” 唐丽敏催促陆斯遥去洗澡,湿衣服不能穿了。陆斯遥不让喊梁逍,梁征就把自己睡衣借他穿。 等陆斯遥进卫生间了,唐丽敏才问梁征,怎么碰上的陆斯遥。 梁征说:“楼梯道碰上的,我上楼他下楼,他没上来吧。” 唐丽敏摇摇头:“估计是遇到事儿了。” 孩子的事儿大人不好过问,梁征说:“去把梁逍喊起来,让他照顾一下小陆。” 唐丽敏也这么想,去房里把梁逍喊起来。 梁逍睡的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来了?” “小陆。”唐丽敏说,“他在洗澡,看着挺不对劲的,你见了人别咋呼。” 梁逍懵了得有一分钟,紧接着马上从床上爬起来,直接往卫生间冲。 “奥哟。”唐丽敏拦都没拦住,“这孩子。” 卫生间门没锁,一拉就开,陆斯遥吓了一跳,抱着梁逍的毛巾挡了一下。 梁逍看清他人:“靠,真的是你?” 陆斯遥清清嗓子:“梁哥,我洗澡呢。” 说话声里的哑根本清不掉,梁逍皱了下眉,把门关上了。 卫生间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梁逍赶紧洗脸刷牙,陆斯遥的衣服脱在外面的脏衣篓里,梁逍摸了摸,潮乎乎的。 他又回房看看手机,陆斯遥没给他发消息说自己要来。才七点多,他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突然跑来了,这些他都要问清楚。 陆斯遥洗完澡,梁征的老年人睡衣穿在身上,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残留一点漂亮遥遥的影子靠脸在撑。 梁逍坐在饭桌上盯着他:“吹风机在柜子里,吹完头发再过来。” 唐丽敏觉得儿子讲话太硬了,推了推他:“你给小陆找一下。” 家里不大点儿地方,什么都听得见,陆斯遥说:“不用,我找着了。” 前晚在家还是梁逍帮陆斯遥吹的头发,那人嘴上嫌烦,陆斯遥让他吹他就吹,总是那么顺着他。 唐丽敏煮了稀饭,自己烙了糖饼。 陆斯遥坐上桌,一家人都看着他。 “叔叔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陆斯遥很不好意思,摸了下耳朵,“我……待会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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