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支簪子,抬手一插,便可换来由外到里身心舒坦,有什么不划算的?于是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ldo;坐好。&rdo;
元赐娴乖乖坐了回去。
他绕到她身后,犹豫一晌,在不碰着她发丝的情况下,将簪子一点点缓缓推了进去,与右边那支对称得毫厘不差。
碧珠连缀,衬得她一头乌发黑曜一般。
大功告成,他手一顿,迅速移开,回座。
元赐娴不碰也晓得,陆时卿的手干出来的活,必然精致妥帖。她冲他一笑:&ldo;多谢您。&rdo;
陆时卿满脑袋都是方才绕去她身后时映入眼帘的,一头如瀑如缎的青丝,恍惚之下嘴边词乏,只&ldo;嗯&rdo;了一声,便继续翻开那本《盐铁论》看了起来,良久后,却听对面人再次小声唤他:&ldo;陆侍郎‐‐&rdo;
他抬眼瞥她,眉头刚欲皱起,却见她面露难色,指了一下他手里的书道:&ldo;我是想说,您这本卷子拿反了。&rdo;
&ldo;……&rdo;
陆时卿低头一看,霎时脸黑如泥,问道:&ldo;县主不曾听闻反本溯源的道理吗?&rdo;
元赐娴一懵,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她听过这个词啊,可这词是这么个意思吗?
&ldo;您该不是想说,反着拿本,便能溯源?&rdo;
&ldo;对。&rdo;陆时卿面不改色,坚决不将书卷拿正,道,&ldo;正是此意。&rdo;
大周的百姓知道徽宁十一年出的,学识渊博的探花郎私下竟这样一本正经误人子弟吗?元赐娴心情复杂地望望天,却终归未戳穿他,陪他看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的&ldo;反本&rdo;,直到他上到高阁,去查看郑泓的课业,方才离了含凉殿。
她出园时恰好碰上郑濯,听说他准备去教郑泓习武。
元赐娴有些奇怪,小皇子这年纪确实该拉拉筋骨了,但据她所知,先前圣人都是叫二皇子照管此事的,如今却怎么轮到了他。
四面都是宫人,她便未多问,与郑濯简单打个照面就过去了,回府后叫兄长留意近来朝中形势变动,又与他商议起徐善的事:&ldo;我已叫拣枝去了浔阳,但一来一回不免费时,少说也得月余,且未必就有结果,我思忖着,还得双管齐下,找机会瞧瞧他的真容。&rdo;
&ldo;咱们既是不能与六皇子撕破脸,便也不可直接扯了徐先生的面具,这真容哪是那么容易瞧的?&rdo;
元赐娴笑笑:&ldo;他二人不笨,怎会察觉不到,我元家至今仍未全盘托付信任?说白了,这就是层窗户纸。我们可以捅,只是法子得妙,得给彼此留足明面上的余地与情面。即便他们瞧出端倪,也只当我们是对这桩合作心有顾虑,而非怀抱敌意,这样就足够了。&rdo;
&ldo;如此说来,你已有对策?&rdo;
她点点头:&ldo;三日后,徐先生将来赴宴,到时咱们就在小院设席,四面不置仆役,待酒过三巡,阿兄假意起身方便,剩下的交给我。&rdo;
……
三日后黄昏时分,陆时卿再度以徐善的身份来了元府,应的是元赐娴上回耍无赖迫他接受的邀。
他被仆役领到一间露天小院,一眼瞧见一大桌子玉盘珍馐,正中一只姿态妖娆的烤全羊,再看桌对头元家兄妹异常热情的笑容,不免心生奔赴鸿门之感,一时望而却步。
元钰只当他含蓄,笑着招呼他:&ldo;徐先生,快快请坐。&rdo;
陆时卿赶场子赶得身心俱疲,不知兄妹俩今夜布置了什么陷阱给他跳,朝两人各一颔首,入了座席,坐在长条案对头。
元赐娴挽起薄袖,亲手给他斟酒。
呵呵,她对&ldo;徐善&rdo;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恐怕已不记得前几日含凉殿里,他给她插簪子的恩情了吧。
他心内冷笑,面上不动声色点头致谢,道:&ldo;徐某不善饮酒,还是以茶为代吧。&rdo;
元赐娴当然不勉强他,又给他斟茶,完了道:&ldo;先生动筷吧,没有旁人了,家嫂这些天回娘家探亲,不在府上。&rdo;
元钰跟着介绍案上吃食,一件件地说:&ldo;这奶汁炖鸡十分鲜嫩,先生尝尝。还有这通化软牛肠,丁子香淋脍,水晶龙凤糕……&rdo;
陆时卿点点头执了银筷,夹了几根羊肉丝到碗中。元赐娴以为他爱吃这个,手疾眼快地将这一盘换到他跟前。
四面未设仆役,整个小院就只三人,兄妹俩饮酒,陆时卿吃茶。起始席间多只聊菜色,等天色渐暗,元钰的话却越来越多了,从幼年踢蹴鞠被砸满头包,说到洞房夜在新房门槛绊了一脚,然后关切起元赐娴的亲事。
他面露醉色,拍案道:&ldo;赐娴,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将陆侍郎捉来给咱家当上门女婿?&rdo;
陆时卿脸一僵。
元赐娴忙去捂他嘴,一面向对头歉意道:&ldo;我阿兄醉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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