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景咽了口唾沫,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看哪儿呢?” “你说呢?” “……” 季殊容笑意更深,伸手揉了把他的后脑勺,说:“行了,快进去吃饭吧,里面还有一杯小米粥,别忘了喝。” 江景拎着袋子一步三回头地往里走,隔着校门冲他挥挥手,接着便混进了人群中。 季殊容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的时候司机问:“您好,请问去哪儿?” 季殊容扣好安全带,垂下眸子:“去城郊公墓。” - 到达公墓的时候刚好一点半,这个时间人比较少,墓园里安静冷清。 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春风袅袅,阳光温柔,青草地里野花盛开。 季殊容捧着花束,穿过一排排苍白肃穆的墓碑,在熟悉的名字前停住脚步。 他鞠了一躬,俯身把花放在碑前,轻声说:“妈,我来看你了。” 墓碑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里面的女人面容姣好,笑得羞涩动人。 记忆里女人一直是歇斯底里或者病态灰败的模样,这样的笑容很少见,小的时候可能见过,记事后便没了印象。 季殊容仔细小心地擦去她名字上的灰尘,说:“抱歉,这半年没能来看看你,以后会常来的。” 他缓缓直起身子,安静地看着照片上的女人,隔着数十年的光阴跟她对视。 良久后才说:“这次来想说的有点多,别嫌我嗦。” “我得了跟你一样的病,之前一直没勇气告诉你,现在有了,所以跟你说一声。” “一开始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这病,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想到你。所以一开始特别恨你,总觉得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境地。” 他回想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但后来想到你的过去,又突然没那么恨了,只觉得苦。我那时候经常在想,我不会变成一个跟你一样的疯子吧,守着一堆不堪入目的过去,把自己活成最讨厌的样子。” 他闭了闭眼,哑声说:“生不如死,求死不成。那几年真是太痛苦了,现在想想也很痛苦。” “不过我比你强,我放下了。” 他顿了下,又说:“我也比你幸运,我爱的人同样爱我。” “记得你经常跟我说,我跟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一样,骨子里流着同样薄情寡义的血。”他极轻地笑了一下,继续说,“可能是因为听你说多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真正去爱一个人。但很可惜,你错了。” “我遇见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他伸手把飞到墓碑上的柳絮拂走,缓缓说:“他叫江景,我很爱他,以后会带他来看你。” “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会祝福我们吧。”他直起身子,舒了口气说:“不出声的话就当你默认了。” 温柔的风迎面吹来,花香清浅扑鼻。墓园里的石碑一眼看不到尽头,更远处是绵延无尽的天。 这世界很大,天空之下便是人间。世间熙熙攘攘,看起来天罗地网般的烦恼放在其中不过是沧海一粟。 有些事在旁人眼里不过尔尔,但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那有多难熬。 可真正放下之后回头看看,便会觉得一切还好。 他深深凝望着女人的面容,说:“妈,五十二岁了,生日快乐。” …… “问问小江这周末有没有空,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许劭兴致很高,语调上扬,“本想上个周就聚聚,这不考虑到你俩小别胜新婚,特地给你们留了腻歪的时间,怎么样,够贴心吧?” “真贴心。”季殊容撑着窗沿,偏头看着外面鱼贯而出的学生,说:“要不就今晚吧,他周末只休息一天。” 许劭说:“行,今晚都没什么事,那我定个餐厅,待会给你发定位。” 这几天温度较高,不少学生已经穿起了短袖。昨晚视频的时候季殊容还特意提醒,说别那么早换衣服,会感冒。还以为江景会听话,没想到这人只是把校服外套围在了腰上,上身的短袖校服被微风吹起褶皱。 季殊容推开车门走下去,冲他招招手:“小景,这儿。” 江景正扭头在人群中张望,听见声音眸光顿时一亮。 他推着行李箱跑过来,打量季殊容身后的黑色轿车,好奇道:“这是你的新车?” “嗯,今天刚提回来。”季殊容拨了拨他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曲指弹了一下,“怎么不听话,外套穿好。” 江景捂着脑门:“这都快夏天了,外套太厚了。” 季殊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把他摁进去,说:“那也没到穿短袖的时候,回去给你买几件衬衫,现在穿正好。” 校门前的马路上拥挤不堪,车子龟速前进,好不容易才挤出去。 季殊容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嗡地一响,许劭发来的定位弹了出来。 他边开导航边说:“今晚出去吃,放松一下。” 江景在学校闷了两个周,一听要出去吃饭自然是相当开心。他随着轻快的钢琴曲左右摇晃,转头对季殊容说:“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的酒量比之前好多了。” “嗯?趁我不在还敢喝酒?”季殊容的目光从眼尾掠过,“胃不想要了是吧?” “……”江景狡辩道:“也就一次两次。” “挺好,继续保持。”季殊容说。 江景没明白过来:“保持什么?” 餐厅就在前方拐角,季殊容转着方向盘开过去,停住车子说:“保持你一次两次的喝酒次数。” 他探身过去帮江景松开安全带,在他下巴上轻啄一下,勾了勾嘴唇:“所以你今晚一滴都别想喝。” 两人跟着服务员上楼,一推门就见桌边几人笑着看他们。 “你看,我说什么,牵着手太高调了,咱老季是哪种随时随地都要撒狗粮的人吗?”杨潇拍了拍身旁的空座,说:“来,坐这儿。” “说我什么呢?”季殊容脱下外套,走过去坐下。 许劭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说:“打赌呢,赌你俩是不是牵手进来。”倒完一杯,他又朝另一个人问道:“小江喝茶吗?还是喝点饮料之类?” 陆宴说:“喝什么饮料,待会喝酒。” 季殊容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接过许劭手里的茶壶,低头给江景倒满:“他喝茶。” 包厢里开着空调,温度稍高,江景默不作声地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借着转身的动作在季殊容腰上掐了一把。 菜陆续上齐,许劭财大气粗,各种菜基本都点了一份,桌上满满当当。他起开一瓶红酒,说:“来来来,都满上。” 这半年几人没怎么聚过,总觉得少了一个朋友这酒席就不完整,喝多少酒都不会尽兴。现在好不容易人回来了,而且还是健健康康地回来了,话一开头就收不住,什么话题都能聊上一顿,气氛一路高涨。 杨潇还是经营那家酒吧,之前总是临时替班的调酒师转了正。 许劭一如既往地忙,这段时间还算清闲。他最近有几个项目跟陆氏集团合作,陆宴正好是项目负责人。两人生意上是合作伙伴,私下还是老样子,两句话不对付就开始互损。 秦晔内敛沉稳,话并不多,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往陆宴盘子里夹菜。 江景的生活乏善可陈,除了考试就是作业,跟这群人不在一个圈子。虽然跟他们说不到一起,但这并不妨碍江景的兴致。 这样热闹的气氛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上次跟大家一起吃饭好像还是个冬天。 那时候他还没跟季殊容在一起,藏着满腹心事不敢让对方知道。现在他们坐在一起,自然而然地牵着彼此的手,再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时间真奇妙,好像能改变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许劭喝多了,歪在椅子里直不起腰。他看向季殊容,说话不太利索:“你啊,以后就别让大家这么担心了,有什么事别自己藏着掖着,尤其是对小江,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那半年,他有多难过。” 季殊容摩挲杯沿的手指顿了下,视线垂落:“我知道。” “知道就好。”许劭打了个酒隔,慢悠悠地说:“以后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朝前看,未来还长呢。” 杨潇一边吃一边招呼江景:“小江你多吃点,学校的饭比不上这儿,有喜欢的再要一份也行。” 江景面前的盘子堆满了各种肉类,都是季殊容夹的。人吃多了就容易犯困,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摆摆手说:“我吃不下了。” “你瞧你都瘦了。”杨潇打量着他说:“学校没什么人欺负你吧?” 江景头枕在季殊容肩膀上,轻轻摇头说:“没。” 说到这个,秦晔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过来:“那个,有个事忘了跟你说。” 江景微微抬起头,心有所感地问了句:“冯源?” “嗯。”秦晔点了点头,说:“冯源被捕入狱后就不怎么说话,偶尔自言自语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医生说他的精神出了点问题。” 江景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愣了一阵。 秦晔说:“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江景点点头:“谢谢你。” 他长到这么大,受过的所有的伤几乎都跟冯源这个名字有关,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死盯着自己不放,后来知道一些冯源过去的经历,除了感慨,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憎恶这个人。 他没法感同身受,也不想原谅。他只记得被绑架那天,逼在脖子上的刀刃很锋利,刺进肉里很疼。 不过他向来不喜欢执着于过去,或许未来有一天他会忘了这个人。 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故事已经到尾声啦,这周应该可以完结~高考 忙忙碌碌的时候,时间过得格外快。 好像才刚穿上衬衫没几天,就顺理成章地换上了短袖,初夏的风微凉湿润,教室窗外蝉鸣迭起,应和着老师的讲课声。 离高考还剩七天。 万里长征快要走到头,抬眼就能看到终点,梦寐以求的未来触手可及。 江景转着圆珠笔,根据老师讲的,把做对的题换了个方法又做了一遍。 按部就班,不急不躁。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老师还在讲,底下却无人躁动。 等到一张试卷讲完,分针也已经走过了半圈。收拾书包的时候江景摁开手机看了眼,季殊容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放学没。 江景一边回一边拎着书包下楼,不出三分钟,他已经气喘吁吁地停在了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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