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太晚了。”他仓促地说,“我听到了您的话,只是我们……我们不该在外面待得太久,莉莉还在家里等我……”他快速站起来,不让这个可怕的对手再发挥他言语间的魔力,胡乱说了声再见,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跑去。在他身后,杰拉德的倾情告白固然被晾在一旁,没有得到回应,可他心里也升起了微小的希望,因为阿加佩的慌张就是一种最好的回答。倘若他依旧冷若冰霜,只是平静地微笑起来,那杰拉德才要万念俱灰,一头碰死在坚固的长椅上呢。之后的两日,阿加佩用新土和新花盆,移栽了那朵深紫色的,畸形的小玫瑰。他努力把黑鸦说的话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地准备着皇室的婚礼,莉莉创新出的那种鲜花搭配,如今深深受到伊莎贝拉公主的喜爱,并且在王廷间掀起一股全新的风潮,为此,阿加佩同时负责起了皇室夫妇的新房花饰。而且不知何故,公主改换主意,将原定的婚礼主花由白玫瑰全部换成了百合,查理一世则对她的要求无有不应,哪怕公主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办法给她拿到。每一天,大量的百合花都会由马车运输到塞维利亚宫,送往阿卡扎城堡内部。莉莉在看到这些与她同名的美丽花朵时,总要兴高采烈,蹦蹦跳跳上几个小时也不嫌累。阿加佩选择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婚礼前夜,他还在调整婚房花束的摆放角度,摘去那些太饱满,太成熟的浆果,使它们能在说句公道话,这颗钻石的确没有查理一世戴在手上的那颗熠熠生辉,也没有教宗镶嵌在三重冕上的那颗硕大灿烂,可对于见面礼尤其是送给一位小姑娘的见面礼而言,它委实太过分了些。在场的宫廷贵妇,朝堂重臣,无不是这类昂贵珠宝的忠实朋友,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颗钻石的价值,起码高达十万弗洛林不止。伊莎贝拉愕然地用折扇抵在自己的鼻子下面,低声惊叹道:“大使先生……!”一瞬之间,阿加佩父女就成了在场的瞩目焦点。阿加佩睁大眼睛,惊愕地盯着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将一只手轻轻放在莉莉的后背上,给他的女儿支持的勇气。此地诡异地寂静着,西班牙的朝臣和贵妇人们都不了解这位巨富的葡萄牙大使,因此也都面面相觑,只交换着各异的眼神,并不好开口。他们只知道,黑鸦深受曼努埃尔一世的信任,除了国王和教廷之外,恐怕是欧洲大陆最富有的人。他无名无姓,深居简出,除了守卫在伊莎贝拉身边,从不接受任何来自西班牙的邀请,别人常常无法探清他出没在何处,以致想结交他都没有门路。莉莉抿着嘴唇,她看了看钻石,又看了看黑鸦的眼睛。伊莎贝拉率先开口,带着解围的神气说:“大使先生,大使先生!您叫这位小淑女为难了,很显然,她年纪还小,天性纯洁,不知道要怎么去支配这样一笔财富。她正是花苞一样的年龄,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脑袋里只有那些会引着我哈哈大笑的事物,能和我的兄弟姐妹在花园里打闹一个下午,就是我能想过的最快乐的事。我要说,您的礼物太沉重了,只会让这朵小百合花为难……阿加佩先生,您怎么说?”阿加佩含着怒气,朝黑鸦凶狠地瞪了一眼。正是这一眼。叫杰拉德心荡神驰,几乎控制不住澎湃的心潮,眼睫都颤抖了起来。“您能为莉莉做这么周到的考虑,实在太好了,我感谢您的仁慈,陛下。”他先谢过伊莎贝拉的帮助,接着又说,“只是,也请您理解,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法儿对子女进行面面俱到的教育。您可以说,我已经把莉莉惯坏了,让她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野孩子……但我仍然尊重着她自己的想法,因为我知道,她聪明、敏锐,对人对物,都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对于尊贵的大使先生的这个冒昧的礼物……”说到这,他再瞪了黑鸦一眼,杰拉德偏过头去,遮掩着喉咙发痒,神魂颠倒的苗头。“我想,就由莉莉自己决定。是收下,是拒绝,还是把这颗钻石当成漂亮的弹子儿,随便地打到什么地方去。”女王被他逗笑了,她饶有兴趣,满怀期待地看向莉莉,想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所有心思各异的人中,莉莉皱起乌黑的眉毛,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严肃表情,她盯着黑鸦,肃穆地说:“对于金钱和利益,我们要做了它们的主人……”“而不是它们的崇拜者。”杰拉德轻声说。“嗯,”莉莉说,“但是,金钱和利益也绝不会流向软弱的人……”“凡是无缘无故得到的资产,最终也会无缘无故地失去。”“所以,我是无缘无故得到了这颗钻石的吗?”莉莉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是,我现在就会把它还给您,因为我不想无缘无故地失去它;如果不是,那又是为了什么缘故?您会用它的人情,来向我讨要什么回报呢?”女王吃惊地挑起眉毛,她身边的众人也为莉莉提出的问题,她所说的话感到骇然:不是亲耳听见,他们一定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小女孩能说出口的。寂静中,杰拉德静静地注视她,嘴角逐渐露出了一个真切的,不可思议的微笑。你确实是我的女儿,带着令人惊讶的喜爱,他如此想道,你确实是一个……一个斯科特家的小怪物。“您看穿了我的计策,而我是个大人物,要知道,大人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的承诺,送出的礼物,都是不好收回的。”杰拉德收敛笑容,同样严肃地说,“既然我的计策已经不起作用,我送出的礼物也不好收回……我想,您只好毫无负担地收下它了。”“嗯,”莉莉庄严地颔首,“而您的提议,也是我心里所想的。”说完这句话,她就攥起小拳头,干脆地把那颗钻石丢进了自己的口袋。望见这一幕,听他们的对话,女王笑得前仰后合,快活得像是又和查理一世结了一遍婚似的。“她威严得简直像是另一个小小的女王啊!”接着,伊莎贝拉勒令掌令女官走过去,把莉莉抱在自己的裙子上,冲她亲昵地咕咕直叫,迫不及待地用糖果逗她,想从她那听到各种各样的不同回答。她身边的贵妇也立即围拢过去,见缝插针地捕捉每一个献殷勤的机会。阿加佩瞧着这一幕,惊魂未定,恶狠狠地转向黑鸦:“您!您这个……”“我道歉,”杰拉德用梦幻的神情凝望他,温柔地低语,他看着阿加佩的模样,就像是太阳、月亮和星星同时挂在了天上,“并且我现在就向您坦白:我送给莉莉小姐那颗钻石的本意,只是想和您在这里跳一支舞。”阿加佩心里的怒意还没全消,他仰起头,没好气地瞥了黑鸦一眼。“天是绿的吗?银子是金色的吗?狮子会吃草吗?哑巴会唱歌吗?”他发出一连串的提问,“这些问题的谜底,就是我对您的回答!大使先生。”说完,他就径直离开了这位可怕,阴鸷,睚眦必报的葡萄牙权臣,叫人意想不到的事,他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位权臣还站在原地,兀自凝视着他的背影,像傻瓜一样地笑着。丁香的花期临近,胡椒的结果日期更是近在眼前。阿加佩越发忙碌,他的内心分外忐忑不安,这已经是他在西班牙扎根的阿加佩意外地问:“你?您怎么来了,这里是……”他说话的时候,黑鸦面色古怪,呼吸急促,已经大步流星地朝他的方向走来。一边走,他的右手便再自然不过地按在了腰间。泰尔轻巧地往阿加佩身后一躲,像是出于害羞,藏在了他身后。“瞧这位大人怒气冲冲的样子,”泰尔稀奇地说,音量已经大到能使杰拉德听见,“这里也没有人得罪了他呀!看起来,他确实像要冲谁兴师问罪哩!”他说得不无道理,阿加佩心里也觉得纳闷。盯住舍曼斯科特的脸,杰拉德的大脑仿佛在烈火里燃烧,只能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他的前额沁出大颗汗珠,如果单纯靠目光就能杀人,相信舍曼斯科特早已当场死了几百次!但是,他真的要当着阿加佩的面杀人行凶,撕开自己所有的伪装吗?是的,没错,人死万事消,一个死人是说不了话,开不了口,无法替自己做出任何辩解的。人死后,哪怕是遗嘱也可以随意更改,尽忠职守的话事人,也可以用各种条件收买。不管舍曼斯科特是只多狡猾的狐狸,只要一支匕首,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就能身首异处,失去一切捣鬼的机会。可问题同时出在这里只要一张嘴唇,一个眨眼的瞬间,舍曼斯科特同样能喊出他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那个他避之如蛇蝎的名字。哪怕死到临头,这只狐狸也不会放弃折磨他的机会。他只消眉开眼笑,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将“杰拉德”脱口而出,自己的人生便会分崩离析,彻底破灭,再也找不到重建的机会。因为杰拉德留下的破绽实在太大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阿加佩仅需稍稍一想,就能理清“黑鸦”与“杰拉德”之间的联系。到了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理智终究压倒了狂怒的杀意,杰拉德缓缓放下了右手。虽然他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要思考,可人到了濒临毁灭的关头,如何才能冷静得下去?已经落在地狱里的人,为了求生,紧紧攥着那根摇摇欲坠的纤弱蛛丝,那人难道可以不害怕,不胆战心惊吗?只能说,多亏了超人般的凶狠意志,强行压着剧烈搏动的心脏,杰拉德才勉强能保持住若无其事的表象,不至于叫人看出他内在的崩溃。“老师,您认识这位凶恶的大人吗?”泰尔或者说舍曼斯科特又开口说话了。他笑嘻嘻的,眼神里充满了天真的神色,不过,转眼间,他又变得愁眉苦脸了,他凑到阿加佩耳朵旁,用一种看似耳语,实则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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