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是怎么来到的病房。
鼻尖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有着凌厉的眉眼,他们尽管不是亲生,可长得非常相似,小时候第一次见她,林随州就觉得亲切。
此时此刻,他那不可一世的母亲像是残破的人偶般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眼睛合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色彩。
林随州的手死死掐着门框,手背青筋凸起,他牙冠打着颤,最后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
他很少哭,从亲眼见到父母双亡后,就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更感受不到悲伤,如今,却被莫大的难过吞噬淹没。
林随州腹部翻滚,委身干呕出声。
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孩子般无助,江糖嘴唇颤颤,从后抱住了他:&ldo;……林随州。&rdo;
&ldo;我没事。&rdo;他闭闭眼,攥住了她的手,&ldo;你不用担心,我没事。&rdo;
&ldo;对不起。&rdo;江糖眼眶赤红,&ldo;之前我看过她来医院,那个时候我应该告诉你的。&rdo;
他没说话,眼睛定定看着床上的林爱国。
林爱国已经醒了,扭头对上了二人视线。
林随州生怕母亲发现他在哭,急忙背过身擦干净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后,拉开椅子坐在了她面前。
她全身失力,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林爱国强撑着身体坐起,瞥见两人脸上泪痕,冷声后表示不屑:&ldo;都这么大人了,哭什么,搞得我已经死了一样。&rdo;
林随州看向她:&ldo;您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rdo;
&ldo;我告诉你就不用病了?&rdo;
林随州抿唇沉默。
过了会儿后,说:&ldo;医生说您拒绝治疗。&rdo;
林爱国不以为然:&ldo;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没得救了,我可不想整天在医院躺着插着管子,简直就是遭罪。&rdo;
他没说话,眼神之中分明就是埋怨。
&ldo;之前我不太放心你,现在你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活着。&rdo;林爱国在他脸上捏了把,&ldo;你妈是战场上死过的人,现在不过是要永远退休了,没必要掉眼泪。&rdo;
林爱国十几岁从军,经历过爱人的背叛,也见识过挚友的离开,生离死别早已看淡,她不惧癌症,更无畏死亡。
在拿到检查单那一刻,林爱国第一件事想的是要瞒着儿子,第二件事想的是快活过完余生。
&ldo;我的遗嘱已经立好了,不久后律师就会联系你们。对了,葬礼不用搞那么花俏,我墓地订了你们父母旁边,几十年没见,挺想他们的……&rdo;
说着说着,林爱国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她抽了下鼻子,胡乱抹了把脸上泪水后,&ldo;你先把江糖的事儿处理了,我你不用担心。粥粥……&rdo;林爱国摸着他的脸,&ldo;想开点。&rdo;
想开点。
人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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