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醒过来,认出面前站的是亥金留,旁边哆哆嗦嗦被押着的,是平时负责出寨采买的苗人阿格。祁听鸿略运一周天内力,武功并未被封住。想必亥金留托大了,还以为麻绳能够困得住他。只听阿格牙齿咯咯打架,用蹩脚汉话说道:“我、我们长老问你,你是不是叫祁听鸿?”祁听鸿浑身湿透了,衣服头发黏在身上,难受得很。而且不晓得他问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做什么,颇不想搭理他。没想到头脑好一阵剧痛,就像长针从太阳穴传过去似的,两耳嗡嗡作响。阿格说:“我们长老讲,你、你不回答,就是这样。”祁听鸿咬牙道:“是叫祁听鸿。”那种痛感顿时消失无踪。阿格又问:“药在哪里?”祁听鸿双手被捆在身后,悄悄运劲一拉,把麻绳扯断了。他冷笑道:“放柜子里呢,你们不是看见了么?”话音未落,他脑海又是一阵剧痛。麻绳已松,祁听鸿忍不住抬手起来,抱着脑袋叫了一声。亥金留起先一惊,用苗语说:“绳子怎么松了?没绑紧么?”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亥金留又看祁听鸿痛不欲生的样子,显然没法起来打架,心下稍宽,走近几步,叫阿格追问道:“说假话也是一样的,骗得过我们,可骗不过虫子。药放哪里了?”祁听鸿大叫道:“我不晓得!”声音在静夜里尤其大声。亥金留手下赶紧去捂他嘴,恰好祁听鸿头不疼了,单手“灵蛇出洞”,直点那手下膻中穴,把他定在当场。亥金留朝阿格嚷嚷,阿格问:“你、你把药给谁了?”祁听鸿心想,这么疼一阵好一阵的,终究不是办法。他低头看见自己湿淋淋的衣服,干脆将袖子扯了一截下来,塞进嘴里,道:“给句羊了。”他嘴里含着一团绸布,说起话来含混不清。阿格汉话本就谈不上好,这下更听不懂了。祁听鸿趁机捡起两颗石子,朝亥金留胸腹打去。亥金留眼看第一颗石子取的“肩井”,连忙侧身避开,孰料第二颗石子后发先至,恰好撞上后脑“风府”。他生怕亥金留还有别的手段,再不迟疑,抖开麻绳一套,将亥金留手脚都捆了起来。捆完了,他抬头一看,有个人影站在旁边屋顶,手执隙月剑,正是句羊。句羊夜里十分警醒,何况这几天他同样睡不安稳,早在楼梯响时他就醒了。住在吊脚木楼里面,有人起夜去楼下茅房也是常事,他也就没放在心上。然而久久听不见上楼的声音,他又记起祁听鸿把药盒给他拿着,料想是祁听鸿碰上什么事,不愿意来找他讲,只是留了一手。要是在中原,以祁听鸿的武功,不至于着了别人的道,但在苗疆就不一样了。想及此地,句羊跑去祁听鸿屋里看了一眼,人已经不见了。墙上挂着淡淡发光的隙月剑,窗纸也破了小洞,透出屋外月色。句羊把剑取下来,转身追到外面。找见祁听鸿时,亥金留那些个手下已经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祁听鸿嘴里塞了一个大布团,抬起头呆呆看他,句羊全部的气立时消了。他跳下去,把那大布团拿出来,笑道:“没受伤吧?”祁听鸿哼了一声,正想:“两天两夜不搭理我,现在晓得关心我了?”头脑隐隐又有要痛的预感,他赶紧捂着脑袋说:“我没事!”句羊觉得不对了,不敢多问,回去叫醒阿仰看诊。阿仰对着祁听鸿耳朵看来看去,说:“‘迷踪’已经好了,‘问心’恐怕要等圣女恢复才能解。”好在问心蛊平常也无太大影响,只要没人逼问祁听鸿,它就不会发作。明天阿湘吃了最后一颗药,再睡一觉,就能解蛊了。句羊放下心,叹了一声,对祁听鸿说:“回去睡吧。”祁听鸿走进卧房,回过头等他,句羊却站在外面,好像没有要进屋的意思。祁听鸿奇怪道:“你还在生我气么?”句羊摇摇头。祁听鸿说:“那怎么不进屋?”句羊犹豫一瞬,还是走进屋内,关上门。祁听鸿头发湿的,衣服湿的,袖子扯掉了,一条漂亮的胳膊在外面露着。句羊端坐在床上,微微别开脸。祁听鸿见状笑道:“你干什么?”他拿手指梳梳头发,运起内力,把发丝蒸干了,但是衣服蹭上泥巴,没法再穿。祁听鸿把里衣囫囵脱掉,弯腰去床底拿包袱,腰线跟着动作张张弛弛。但他走到哪边,句羊就跟着转头,总拿后脑勺对着他。祁听鸿换好里衣,借着月光一看,句羊耳朵尖已经泛红了。他好笑道:“你又装模作样的,干啥呢?”句羊说:“我哪有装模作样。”祁听鸿笑道:“你不是有很多事体想问?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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