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几封信件不足以慰相思,但总比断绝一切关系来得好些?,一纸婚书在手,让她不会选择另嫁他人,有书信连牵着天各一方的旧日?爱侣,或许偶尔,烟年大发慈悲,会允准他来瞧瞧她。而他会坐在开满海棠花的院子里,一日?一日?地等她回心转意。烟年问了个极有趣的问题:倘若她不来呢?对啊,谁又能保证她一定会回头呢?他可以用?尽手段,揪出?万千情丝中最缠绵的那根,无限接近他想要的结果,但面?对感情之事,无人能算无遗策。可他似乎并不太?在乎结局如何。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好,从此再不相见也?罢,其实那夜在雪山之中,当?他看?到烟年大步向他跑来,终于愿意把她的心软施舍给他一分时,他便已经满足了。烟年回到自家时,李大娘正?在院中,指挥新来的小侍女捣衣,珠珠白天睡过一觉,现在精神正?好,眉飞色舞地和小伙伴讲述她的大冒险,和她那个神秘兮兮的小姨夫。“我?小姨夫很厉害,”珠珠比划着小手,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叮当?当?响:“他就这?样一挥手,屋子里出?来好多阿叔阿伯,然后他又这?么一挥手,这?些?人就开始给珠珠拍手唱歌。”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唱得很难听。”小伙伴们纷纷震惊:“真的吗?他是不是放羊的啊?为什么那么多人听他的话?”珠珠卡壳:“我?……我?不知道,我?只听别人叫他枢相。”“枢相是什么?”“没听说过……”“问杜姨姨,杜姨姨一定知道!”为首的小孩儿?叫嚷起来。路人烟年无辜被拉入儿?童讨论会。在许多双期许的大眼睛前,她如坐针毡,磕磕巴巴地形容她死?鬼前夫的工作:“就是……呃……禁军的头子?”“哇——”小孩儿?再次发问:“禁军是什么?”烟年只觉一言难尽。沈州好在民风淳朴,轻松自在,但未免太?淳朴了一点,小孩儿?大了,连衙门里坐着什么官儿?,司掌何事都不知道,确实眼界太?低,大为不妥。还是应该送珠珠去?东京辽阳府读书,涨涨见识。早在被叶叙川逮走之前,她先前就已看?好一位辽阳府的文墨大家,那大家生性豁达,有教无类,只要孩子资质好,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他照收不误,上回带珠珠去?辽阳府,就是去?走礼拜访他,看?看?是否能送珠珠去?他的私学。原以为叶叙川听闻此事之后,会直接派人找上门去?,逼迫那大家收珠珠为徒,可没想到,这?人非但没有干混账事,还拐弯抹角地找人写了举荐信,很是折腾了一圈,才把珠珠的名字写到了名册上。烟年知晓后颇为讶异:“原来你也?不是对任何人都土匪啊。”“自然。”叶叙川道:“一样水养百样人,一样的招数不会对所有人奏效,你看?中的先生定有文士风骨,胡乱威胁惹恼了他,对珠珠无益。”他轻描淡写,把烟年气了个仰倒:“我?就没风骨吗?你就不怕惹恼我??”叶叙川怪异地瞥她一眼。这?一眼说明了许许多多的问题。他耐心道:“……你自是不一样的,你于尘泥中摸爬滚打多年,虽然人有些?暴躁,但却懂得审时度局,卧薪尝胆,而这?些?未出?仕的文人不同,他们没见过这?世道真实的模样,往往受一丁点委屈都觉得天地崩塌,闹着要以死?明志,蠢得要命,只能捧着。”烟年一时没听懂这?男人在夸她还是在骂她,沉默半晌,才幽幽道:“看?来你甚是了解他们。”叶叙川颔首,平淡地把书册翻过一页:“是啊,有时只是想敲打他们一番,不成?想一个不小心就逼死?了。”烟年:……见月亮已高高地挂在了树梢头上,烟年挨个把小孩儿?们撵回了家,自己一人坐在庭院里发呆。李大娘见状笑道:“娘子得偿所愿,重回故乡,难道不开心么?”“自然是开心的。”烟年弯了弯唇角,托腮望月:“……李姐,你觉得我?变了么?”“当?然了。”李大娘搬了个马扎,坐到她身边:“第一眼见着你的时候,你就像是山中的母狐,崽子被猎户杀了个干净,恨得发疯,逢人就要撕咬。”“有那么凶悍吗?”“有,”李大娘道:“但你瞧见珠珠后,你的眼神变得完全不同了。”烟年叹道:“有珠珠之后,我?好像失去?了许多以往赖以生存的东西,叶叙川拿捏我?,我?却狠不下心杀他……我?以往若是如此仁慈,早死?了八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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