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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第1页）

刮骨剜肉之痛唤醒了他沉睡的神智，他的身子不安地躁动起来，旁边两个大夫拼死按住手脚。沈云珩双拳紧紧握着，抓扯住身下的床单，柔软的布料被狠狠扭成一团，随着滋啦一声响，床单被扯破的瞬间，他本人因剧痛也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卿羽眼眶猩红，依旧毫不手软，直将那腐肉尽数割去才罢休。

鲜红的血液汩汩淌出来，染得她满手都是。她沉着命令着：&ldo;拿药止血！&rdo;两名大夫一个端来清水处理伤口，另一个匆忙拿来调好的药材。她伏在他耳边，轻声道：&ldo;你若痛，不要硬撑。&rdo;说完，她将那药膏涂抹在清洗好的伤口上。

更剧烈的痛感袭来，他紧闭的齿间发出一声极低的痛呼，全身都止不住颤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手指收紧，痛得她低呼出声。

协助的大夫见状，上前想要掰开沈云珩的手，卿羽却道：&ldo;没关系，这样他会好受一些。&rdo;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此情此景，和三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一模一样。那时他被沈云琋的人马追杀，遍体鳞伤地倒在她脚下，上药时他疼痛不已，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臂，逼得她跟他一起痛。

那时是纯粹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对待病人时表现出的宽宏医德。而现在，她是真心心疼他的疼，若疼痛能过度，她情愿让自己替他分去大半，毕竟，他现在遭此痛苦，全是因为她。

待上完药，一切包扎完毕，大夫和病人四个人均是一身汗，其中一名看起来年纪较轻的大夫收拾残局收拾到一半，突然哎呀一声：&ldo;不是说王爷中毒了么？就这样把伤口包住了，还怎么验毒、怎么配解药啊？&rdo;

卿羽一边替沈云珩整理衣物，一边道：&ldo;毒是由夹竹桃萃取的毒汁，稍后待我开了方子去抓药就行了。&rdo;方才她剜肉的时候就已经断出是何种毒物了，若要等一切处理完毕再想起验毒，那她平日里学到的东西全就真还给大师父了。

那年轻大夫一脸崇拜：&ldo;您、您可真是位神医，比我师父都强！&rdo;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大夫一瞪眼，吓得他忙住了嘴，不忘扮个鬼脸。

卿羽看一眼这两师徒，笑道：&ldo;我也只是碰巧认识这种毒罢了，让前辈见笑了。&rdo;说着朝那大大夫略一弯腰，以示尊敬。

大大夫连忙还礼：&ldo;梁大夫过谦了，医术这种事情，可不是碰巧不碰巧的。您的医术更高一筹，我自愧不如。&rdo;

正值二人客套之时，陆霄风也似地冲了进来，逮住卿羽就问：&ldo;怎么样？&rdo;

卿羽点点头：&ldo;一切顺利。&rdo;眼见陆霄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多说了一句，&ldo;王爷身份贵重，府上难道没有太医么？若及早发觉中毒迹象，王爷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rdo;

陆霄叹道：&ldo;自然是有的。皇上把太医院里医术精湛的刘太医钦赐给了成王府，只是远在京城，我原本快马加鞭着人去请了，谁知一直没有消息。&rdo;说到此处眼神一凛，恨声道，&ldo;一定是瑞王搞的鬼，别说刘太医了，现在恐怕整个成王府都被瑞王控制了。&rdo;

陆霄所说的瑞王，便是沈云琋，前年弱冠之时被封了王位，赐了府邸，连同两个侧妃也住了进去。一想到这里，卿羽就十分担忧师姐的处境。

见卿羽默然，陆霄意识到自己又多话了，遂赶忙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ldo;既然都忙完了，那就都出去吧，别打扰王爷休息！&rdo;瞥一眼卿羽，&ldo;还需劳烦梁大夫在府上暂住几日，待王爷醒来伤势稳定了，您再走吧。&rdo;

卿羽正是求之不得，赶忙答应下来。

第二日中午时分，沈云珩苏醒过来，卿羽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厨房忙着煎药，当下喜不自胜，快速将药煎好，端起来一路小跑就过去。

到了房间门口，刚一掀开帘子，隔着高大的屏风，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啜泣之声，她心下疑惑，轻轻放下帘子，再也迈不动步子。

屏风背后的床上，沈云珩已经醒来，在陆霄的搀扶下背靠着衾被坐起，虽然身体仍是虚弱的很，但至少神智已清醒，精神也在逐渐好转。

玲珑跪坐在床角，面上满是泪痕。美人泪目，好不惹人怜惜，偏那沈云珩跟个没事人似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里也是一片冷淡。

&ldo;你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陆霄说，他自会替你准备，&rdo;沈云珩靠着衾被，面容犹现疲态，&ldo;玲珑，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再踏进成王府的门。&rdo;

玲珑听到这句话，哭得颤抖的身子猛然一僵，堪堪止住的眼泪顷刻间又奔腾而下：&ldo;王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此生我只愿陪伴王爷身边，哪里都不要去，请王爷不要赶玲珑走……&rdo;

沈云珩闭目一叹，似是累极：&ldo;玲珑，你跟在我身边十年，最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的十年间，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甚至是一个可以托付任何事情的知己，我以为你也一样。但既然你做不到，我便只能让你走。&rdo;

玲珑泪眼朦胧，忽而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来：&ldo;王爷方才说我最了解您？您是在说笑吧。我是跟了您十年之久，但却从未有过一刻真正看清过王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王爷给人的形象是疆场上威严冷酷的战神，朝堂上高贵倨傲的皇子，生活里温柔谦和的寻常男人……这其中哪一个都是您，但又都不是真正的您。是，您是对我很好，好到让我以为您心里是有我的，可您明显又拒我于千里之外……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您对所有人都温和，却也对所有人都冷淡，没有人能够真正走得到您心里去。&rdo;

沈云珩目光落在不远处屏风上的风景画上，对于面前这个跟了自己十年的女人声泪俱下的控诉，似乎并不在乎。

玲珑揩去面上的泪，却没想到又一串泪珠滚落下来，而她向着沈云珩膝行一步，续道：&ldo;王爷还是忘不了那大梁的清平公主吗？王爷可知她的心全在别处，即便王爷您为他拼尽全力，甚至丢掉性命，她都不会在意。就连王爷现在这般艰难处境的时候，她正在和另一个男人逍遥快活呢！王爷您就真的这么……&rdo;

&ldo;住口！&rdo;沈云珩怒道，接着便是重重咳了起来，陆霄连忙端来一杯茶给他顺气，却被他一把推落地上，&ldo;玲珑，你不必拿她激我，你不明白的。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必须该走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留下来。&rdo;

&ldo;我怎不明白？我明白的很！&rdo;玲珑突地拔高了声音，近乎绝望地凝视着他，&ldo;正因为我对王爷爱而不得，才会明白王爷对那清平公主的一腔深情。但玲珑要问王爷一句，您尚知爱一个人得不到回应有多痛苦，为何就不能体会玲珑的一番真心，宁愿看着玲珑也跟您一样痛苦呢？&rdo;

&ldo;玲珑，感情不是施舍，况且我也没有多余的可以给你。&rdo;沈云珩终于肯看她一眼，更多的话却一句也不愿多说了，只挥手道，&ldo;陆霄，送玲珑走。&rdo;

陆霄与玲珑同在成王府侍奉十年，二人之间多少还是有些朋友情谊在的，见此情形多有不忍，本想替玲珑说情，但他深知沈云珩的性情说一不二，天塌地陷都不会改换心意，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惹来更大的麻烦，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对玲珑伸出一只手，道：&ldo;走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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