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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ldo;他说,吴雩坐过牢。&rdo;步重华略微偏过头,音量放得非常轻:&ldo;他说吴雩是十三年前锦康区看守所越狱潜逃的通缉犯。&rdo;

讯问室。

四面墙壁惨白,墙顶上开着一扇巴掌大的铁窗。书记员已经被清出去了,光秃秃的铁桌上只有一盏黯淡的台灯,光芒黄不黄绿不绿,把年大兴满是横肉的脸映得竟有一丝虚弱。

步重华披衣坐在审讯桌后,袖口卷在手肘上,露出结实的小臂,漫不经心道:&ldo;我听说你要举报,说我们的刑警是通缉犯?&rdo;

步重华肩宽腿长,肩背挺拔,简单随便往那一坐,十多年刑侦生涯锤炼出来的气势就压倒性地盖住了对方,年大兴甚至不敢抬眼直视他:&ldo;我、我没说谎,我不是为了那三万块钱才跟刘哥通风报信,是因为那姓吴的太狠!我是为了自、自卫!&rdo;

讯问室外小黑屋里,宋大老板和许局两人并肩站在单面玻璃前,沉沉对视了一眼。

&ldo;自卫。&rdo;步重华听不清什么态度地重复了一句,问:&ldo;为什么要自卫,吴雩会对你不利?&rdo;

年大兴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咕咚一声。

&ldo;年贵,&rdo;步重华淡淡地道,他声音极富磁性,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ldo;你在我面前,指控我的人是逃犯,知道污蔑在职刑警是什么罪名吗?&rdo;

他最后几个字仿佛泰山当头,压得年大兴整个人向铁椅里坍缩,好半天才辩白似的勉强挤出一句:&ldo;可是……可是我能认出来,他样子没变,还有那个纹身!世上怎么可能有同样的两个纹身?!&rdo;

步重华瞳孔压紧。

‐‐纹身。

&ldo;他真名姓解,叫什么不知道,据说是帮人往缅甸运粉抓进来的,听看守管他叫编号23659。号子里每个人都有&lso;花名儿&rso;,唯独他没有。他不用有。一提&lso;他&rso;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甚至后来连提都不用提,放风的时候一窝窝犯人凑在一块儿,使个眼色就知道是在说他,那些看守也根本不管……&rdo;

&ldo;为什么?&rdo;步重华问。

年大兴虚虚地喘气,灯光下只见冷汗顺着额角流出一道道印记,半晌他挤出了一个痉挛扭曲的笑容。

&ldo;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以为看守所都跟监狱那样吗,警官?法院没判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混着关在看守所里,灭门一家七八口的,边境贩毒百八十斤的,组织团伙拦路抢劫的,杀人碎尸全国通缉的……所有犯人全混在一块,有大铺,有小铺,每间小铺里还有个牢头。牢头负责教新来的犯人学规矩,一天三顿按着往死里打,打完了再灌混着泥巴的脏水。条子都知道犯人间的玩法,只要别真弄出人命,他们看见了都当没看见……&rdo;

&ldo;我不是问你这个。&rdo;步重华打断道,&ldo;我是问为什么&lso;23659&rso;没有外号。&rdo;

年大兴瞪着他,脸上扭曲的恶意几乎要化作粘稠的东西流出来,他终于说了实话:

&ldo;因为好看。&rdo;

步重华呼吸微顿。

&ldo;那是大牢,连个耗子都他妈带把的大牢。他长得那么好看,你说为什么所有犯人都惦记着?你觉得他们在惦记什么,警官?&rdo;

讯问室内外都仿佛被冻结住了,空气化作无数锋利的碎冰,沉甸甸坠在人肺里。

许久后步重华终于活动了下脖颈,骨节发出咯嘣脆响,他问:&ldo;所以刘栋财下手了?&rdo;

&ldo;刘栋财是第一个下手的。因为我们蹲同一个号子,动手方便。&rdo;年大兴冷笑起来:&ldo;但姓刘的不敢自己动手‐‐他当牢头是因为外头有背景,有人给送钱,打人他可不行。所以他命令我们几个先上……&rdo;

步重华脸上还是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ldo;然后呢?&rdo;

年大兴吸了口气,脸上肥肉不住抽动,然后终于撩起汗衫。

即便在讯问室这么昏暗阴沉的可视条件下,他胸腹部那道伤疤还是非常清晰,泛着陈年增生可怖的暗红色。

&ldo;玻璃块,&rdo;年大兴嘶哑道。

步重华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ldo;你能想象吗?平时姓刘的那几个欺负他,打他,打得血都吐出来了,那小子只咬牙一声不吭,我还觉得他挺好欺负的。但那天晚上一群人围着动手的时候,他突然就豁出去了,用藏起来的砖头干破了一个人的脑袋,碎玻璃捅进我肚子,他们说我肠子都流出来了。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都在蹿,武警带枪赶来之前他还捅破了一个人的脖子,血喷出半面墙那么高。后来我听说那天晚上险些引发出暴动。&rdo;

年大兴喘着粗气,说:&ldo;你知道姓刘的这次为什么带二三十个人来津海么,警官?因为他怕了。我敢说姓刘的混了大半辈子,从没离死亡那么近过。&rdo;

步重华眯起眼睛,盯着年大兴那张混合着畏惧、懦弱和仇恨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ldo;后来呢?&rdo;步重华终于开口问,&ldo;你说他越狱了?&rdo;

年大兴死死盯着审讯桌,仿佛透过它冰冷铮亮的钢面,再次回到了看守所里那个混乱血腥的夜晚。半晌他又咽了口唾沫,说:&ldo;对,那天晚上之后,他就跑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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