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柔风不知道,抱鸡娘娘在吴王属地上的名气,远比他所听闻的要大。只是那些秘辛都只在贵人间口口相传,下等百姓,并无从得知。
抱鸡娘娘曾预言,大魏世宗皇帝见到白色的东西之后,便只剩下一个月寿命。果然时隔不久,皇宫中就出现了一只白色的乌鸦,宫人将之捕捉并杀死,十天之后,世宗皇帝暴死于龙床之上。原本就动荡不安的大魏皇朝,彻底分崩离析。
吴王萧子安在决定对澂王萧焉下手之前,也曾命冯时让抱鸡娘娘算过一卦。抱鸡娘娘对萧焉的判词是四个字:糙木一秋。半年之后,桂子花落,月圆之夜,萧子安大败澂王军队,入主建康。
建康城中的贵人,谁都想让抱鸡娘娘算上一卦。
然而抱鸡娘娘算得最准的便是死期,所以任贵人们蠢蠢欲动,却又无人胆敢真正近前。
只有不怕死的莽夫杨燈。
骠骑将军杨燈所向披靡,威势煊赫,踏进冯宅大门时,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影壁前,伏跪着一个着蓝白色粗布衣裙的女子,白衣上印染着忍冬纹,只是点缀其上的赤色斑块,不是颜料,而是血。
女子背上衣衫破烂不堪,可见其中高高肿起的青紫伤痕。额际脸颊,亦是淋漓的、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女子身边没有其他人,只在门边垂首站了个蓝衣家仆。
杨燈轻装简从,身边只带了两个佩刀的亲兵。他浓眉一皱,问道:&ldo;你就是张翠娥?&rdo;
女子应声:&ldo;禀将军,奴家便是张翠娥。&rdo;
杨燈奇道:&ldo;你认识我?&rdo;
张翠娥道:&ldo;将军身带虎狼之气,&lso;龙从云,虎从风&rso;,此前宅中有无向之风忽然而至,飞石走瓦,神威凛凛,奴家便知将军来了。&rdo;
杨燈自然知晓这些精通玄学之人舌灿莲花,令人难辨真假,便也不同她绕弯子,道:&ldo;你既知晓我来了,自然也该知晓我来找你所为何事。&rdo;
张翠娥重重叩首,道:&ldo;请将军恕罪,奴家身上带伤,三魂七魄,俱不在正位。倘若强行为将军推算命理,恐怕难得精准。&rdo;
宫内内监总管冯时素来有虐待下人的恶名,杨燈早有耳闻。见张翠娥这般模样,他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算命卜卦下九流,他本就有不屑之意,不由得嘲讽道:&ldo;都说你抱鸡娘娘命算得准,连自己嫁了个什么夫家,都算不出来吗?&rdo;
张翠娥伏在地面,看不到表情。只听见她语调平平道:&ldo;这就是我的命。&rdo;
杨燈不由得失望,原来这抱鸡娘娘,也不过如此。他喝令亲兵道:&ldo;走!&rdo;
一只脚迈出高高的门槛,忽然听见那干枯哳哑的声音在身后唤他:&ldo;将军!&rdo;
杨燈回头,抱鸡娘娘的头颅仍未抬起。她低声道:&ldo;将军这七日,凡事多加小心。&rdo;她又强调了一句:
&ldo;不要去水边。&rdo;
杨燈嗤笑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见杨燈出了门,抱鸡娘娘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向李柔风呵斥道:&ldo;还愣着做什么!把门锁上,然后过来扶着我!&rdo;
李柔风被她骂得一惊,慌慌张张地自己判断着方位,向大门跑去,好似一只惊弓之鸟。门口多台阶,他今日刚进门,哪里记得清楚?没走两步,便一足绊倒,整个人扑跪在地。
身后麻木而冷漠的声音道:&ldo;继续往前。&rdo;
李柔风的双膝都被磕破,他咬了咬牙,手摸着地面,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他学聪明了些,只是碎步快行,足底擦着地面往前探,触到台阶便小心翼翼地抬足。
抱鸡娘娘冷冷地看着他狼狈不堪地试路,并不出言指点。
李柔风搀上抱鸡娘娘之后,小心翼翼道:&ldo;夫人,院中可有竹杖或是木棍?我想要‐‐&rdo;
抱鸡娘娘打断他:&ldo;你不需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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