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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此我问爱玲向来对结婚的想法,她说她没有怎样去想这个。
她且亦不想会与何人恋爱,连追求她的人好像亦没有过,若有,大约她亦不喜。
总之现在尚早,等到要结婚的时候就结婚,亦不挑三挑四。
有志气的男人对於结婚不结婚都可以慷慨,而她是女子,却亦能如此。
但她想不到会遇见我。
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
再或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妓游玩,她亦不会吃醋。
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欢喜我。
而她与我是即使不常在一起,相隔亦只如我一人在房里,而她则去厨下取茶。
我们两人在的地方,他人只有一半到得去的,还有一半到不去的。
我与爱玲亦只是男女相悦,《子夜歌》里称“欢”
,实在比称爱人好。
两人坐在房里说话,她会只顾孜孜地看我,不胜之喜,说道:“你怎这样聪明,上海话是敲敲头顶,脚底板亦会响。”
後来我亡命雁荡山时读到古人有一句话“君子如响”
,不觉的笑了。
她如此兀自欢喜得诧异起来,会只管问:“你的人是真的麽?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麽?”
还必定要我回答,倒弄得我很僵。
一次听爱玲说旧小说里有“欲仙欲死”
的句子,我一惊,连声赞道好句子,问她出在那一部旧小说,她亦奇怪,说“这是常见的呀”
,其实却是她每每欢喜得欲仙欲死,糊涂到竟以为早有这样的现成语。
可是天下人要像我这样欢喜她,我亦没有见过。
谁曾与张爱玲晤面说话,我都当它是件大事,想听听他们说她的人如何生得美,但他们竟连惯会的评头品足亦无。
她的文章人人爱,好像看灯市,这亦不能不算是一种广大到相忘的知音,但我觉得他们总不起劲。
我与他们一样面对着人世的美好,可是只有我惊动,要闻鸡起舞。
杂志上也有这样的批评,说张爱玲的一支笔千姣百媚,可惜意识不准确。
还有南京政府的一位教育部长向我说:“张小姐於西洋文学有这样深的修养,年纪轻轻可真是难得。
但她想做主席夫人,可真是不好说了!”
我都对之又气恼又好笑。
关於意识的批评且不去谈它,因为爱玲根本没有去想革命神圣。
但主席夫人的话,则她文章里原写的是她在大马路外滩看见警察打一个男孩,心想做了主席夫人就可拔刀相助,但这一念到底亦不好体系化的发展下去云云,如此明白,怎会不懂?而且他们说她文彩欲流,说她难得,但是他们为什麽不也像我的欢喜她到了心里去。
……
我与爱玲只是这样,亦已人世有似山不厌高,海不厌深,高山大海几乎不可以是儿女私情。
我们两人都少曾想到要结婚。
但英娣竟与我离异,我们才亦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