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线电话响起。一个极具权威感的声音说道:&ldo;我是派尔先生。你可否‐‐嗯,拨出几分钟给我?&rdo;
&ldo;我马上过去,派尔先生。&rdo;派尔先生是公司的另一位董事。
他坐着瞪视桌历,然后拿起它,转动旋钮,好让它显示正确的日期。接着他起身,走在远离董事办公室的回廊上,来到一个有半打女孩坐在打字机前工作的大房间。他停步在其中一位面前。那女孩的名字是珍&iddot;莱特莉,她是安德森的秘书。她年约十九,是个相貌平庸的女孩,戴一副角框眼镜,模样极为寒酸。她有点喘不过气地说道:&ldo;嗯,安德森先生,你看到便条了吗?&rdo;
&ldo;看到了,谢谢。&rdo;他故意若无其事地说道:&ldo;珍,今天早上你有动过我的桌历吗?&rdo;
&ldo;怎么了,我每天都调的,安德森先生。&rdo;
&ldo;今天是几号呢?&rdo;
&ldo;今天吗,安德森先生?&rdo;她又喘了一口气。&ldo;二十五号,星期一。&rdo;
&ldo;你确定今天早上是调成这个日期的吗?&rdo;
她闷声不吭地点头,安德森转身离开房间,走回回廊,一路来到方形广场,这里的三扇房门上挂着董事的大名。安德森往标示着l&iddot;e&iddot;g&iddot;派尔金色字样的房门敲下去,他没等回应就径自开门,然后对一个坐在大办公桌后面、年纪六十出头的矮个儿道了声&ldo;早安&rdo;。
派尔先生穿着传统剪裁的无花纹暗灰色套装,佩戴着高雅的条纹领带,以及令人难以亲近的夹鼻眼镜。他正在看一叠文件,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ldo;早安&rdo;。安德森就这样站在桌前。在雷佛顿的房间,他可以自行落坐不待主人邀请。在威森的房间里,椅子上总是堆满杂志,不过威森会把杂志都丢到地板上。但派尔可是广告界的元老,他相信社会阶级和管理阶层中,差别待遇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即使是高阶经理,地位也不及董事来的重要。在派尔先生的房间里,在未经告知可以坐下前,即使是经理级人物也必须站着。大概过了三十秒之后,专心研读桌上文件的派尔先生才抬起头来,以叫人意外的声调说道:&ldo;请坐,安德森。&rdo;安德森随即就座。派尔先生是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坚毅的小眼珠从夹鼻眼镜后方凝视着安德森。在他冷硬的外貌下,裹着一层温柔亲切的羞怯与困窘。然而安德森猜想,在那腼腆的气息下,包藏的是一副铁石心肠。这会儿,派尔先生似乎有措词上的困扰。
&ldo;安德森,你‐‐周末愉快吗?&rdo;
&ldo;还算平静,谢谢您的关心。&rdo;
&ldo;你‐‐有到公园走走吗?&rdo;
&ldo;我住在城里。&rdo;安德森说道。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他数次主导话题,其间共转换了六个主题。他心里暗忖,这一回应该换是&ldo;远离世俗之美或都市鼠与乡下鼠&rdo;?在幽暗的房间里,大办公桌后的派尔先生侃侃而谈,桌上电灯的亮光不时在他无框的夹鼻眼镜上闪烁,以至于镜框后的眼睛几乎教人无法辨识。&ldo;……所以在某些方面来说,&rdo;派尔张嘴说道:&ldo;乡巴佬也许是既愚蠢又不学无术,但他可比‐‐啊‐‐久经世故的城市鼠更占优势。好啦,我讲的小笑话应该适可而止了。咱们这票广告人个个都是城市猫,没错吧?&rdo;安德森暗地偷瞄了手表。&ldo;你崇拜伟大而不朽的华德吗?我自己嘛,&rdo;派尔先生轻咳几声后说道:&ldo;比较起来,我尊崇的是迪士尼(华德&iddot;迪士尼,一九〇一至一九六六,美国卡通影片制作人),而非惠特曼(华德&iddot;惠特曼,一八一九至一八九一,美国诗人,主要诗作是《草叶集》)。&rdo;
这段开场白比正常情况冗长吧?夹鼻眼镜的后方是否隐藏了些许不安呢?
&ldo;我非常喜欢早期的电影,&rdo;安德森说完,又接着补充:&ldo;待会儿我和威森先生有个会议要开。&rdo;
派尔先生显然不予理会地注视他。
&ldo;你知道,呃,马尔康&iddot;邦兹爵士吧?&rdo;安德森颔首示意。马尔康&iddot;邦兹爵士是东南药厂的董事,那家药厂是威森广告的大客户。&ldo;马尔康爵士有个外甥打算‐‐&rdo;派尔先生咳了几声:&ldo;投身广告业。&rdo;安德森没接话。&ldo;我相信,他是个和蔼可亲的年轻人,但是我也告诉马尔康爵士,和蔼可亲这个特质,并非投入广告业的唯一条件,它甚至称不上是广告人成功的主要或必要因素。不过,马尔康爵士相当坚持。&rdo;他叹了一口气,借此暗示马尔康爵士坚持的程度。&ldo;所以要拒绝他很难。简单说吧,这名年轻人要来这里做短期学徒。我和威森先生、雷佛顿先生都同意让他在你的监督下,从文案部门开始做起。&rdo;
&ldo;我们很忙。&rdo;
&ldo;越忙越好。这对他来说,会是‐‐呃,职场初体验的严格试炼。我就这样回报马尔康爵士,&rdo;派尔先生腼腆地淡淡一笑:&ldo;咱们别让他下不了台。&rdo;
&ldo;他什么时候报到?&rdo;
&ldo;他今天,呃,今天早上报到。&rdo;派尔先生说道。他的夹鼻眼镜发出光芒。&ldo;他的名字是葛雷特瑞克。&rdo;
二
在威威的房间里,雷佛顿和安德森安坐在扶手椅上,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坐着,此君是美术部门的总监冯恩,他的体型清瘦,神情无精打采,身上穿的是运动夹克和肮脏的灰色长裤,目光凝视着窗外的街道。现在的时间是十点五十分。冯恩突然说道:&ldo;他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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