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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面对这一切，我有两件事弄不明白：一是不明白麻老二为什么会如此莽撞行事，刚跟我一接触便绑架了玉如；二是不明白麻三姑为什么要放交情给我。我此时能够弄明白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们必定非常重视我的到来，这是好事，但也可能是大坏事。

后院里有三间小房，走进去一看，我发现玉如盘腿坐在炕上，正面对一大碗荷包蛋发愁。我开玩笑说：&ldo;您这是回娘家了？好自在呀！&rdo;她抱住我又笑又哭。但这会儿我可没功夫听她细说详情，晚出去一分钟，麻家母子就会对我多一分猜忌。拉着玉如来到前院，与麻三姑再次见礼，让我吃惊的是，玉如居然对麻三姑叫&ldo;干娘&rdo;。麻三姑却对我说：&ldo;这是我们娘儿们投缘，但没经您示下可作不得数。&rdo;我忙说：&ldo;这是您疼她，我也就高攀了。&rdo;然后我拉着玉如上赶着对麻老二叫&ldo;干哥哥&rdo;，麻老二窘得不行，只好回礼不迭，但在忙乱之中还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麻三姑说：&ldo;这下好啦，一天云雾散，都是自家人，赶紧打酒、宰羊，招呼亲戚。&rdo;然后她又悄声问我：&ldo;你怎么没告诉刘队长你媳妇的事？&rdo;看来她什么都清楚，我也只好实言相告，说表哥跟我走的不是一条道，是亲是仇此时还说不准。麻三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你这孩子当真有心路，老婆子我没看错人。

这时，村头上突然传来两声枪响。这又是关键时刻，我连忙抢在麻老二身前冲出院门，心中暗道，麻三姑对我再亲热，也仍然是疏不间亲，除非我有替他儿子挡&ldo;枪子儿&rdo;的恩德，否则大家依然只是远来之交，淡淡而已。

村外来的是我表哥，带着五个伪军，荷枪实弹，身后立着三辆自行车和一头驴。见我和麻老二出来，他挥手让手下人退得远远的，然后冲麻老二抱拳拱手，说：&ldo;对不住，对不住，手下人笨手笨脚，让枪走了火，惊动您啦。&rdo;麻老二也回礼，说：&ldo;您是贵人，要是过门不入，可就让我没脸见朋友啦。&rdo;说话间，他也带着人远远停住，容我跟表哥私下里说话。表哥问怎么样了，我说都是误会，事情办得挺顺利。表哥说顺利就好，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没法跟姨父、姨妈交代。

表哥只带着这么几个人来冒险接我，让我很受感动，便想给他与麻老二拉拉交情，因为，从这两天的情形我看出来，他跟麻老二之间必定有过节。除此之外我还有一层想法，如果我能将麻老二的队伍收编成功，又能劝说表哥暗地里协助抗日，同时再让他们两家有了交情，那么整个青沧两县的抗日形势就会非同一般，上级领导自然也就会对我刮目相看，调我回天津的可能性也就大多了。

我的想法虽然很好，但却忽略了一件事－－玉如此时还在麻三姑家里。到底是麻三姑人情熟透，一见面便将我的这个错处弥补得天衣无缝。她拉着玉如半开玩笑半当真，说：&ldo;快来见见一表人材的刘队长，他可是个大贵人。&rdo;又对我表哥说：&ldo;这是我娘家的外甥闺女，天津卫的女学生，俊吧？可惜父母都不在了，这才投奔我来了。&rdo;说话间，她还没忘记向我使了个眼色。

表哥显得很客气，但也有些呆滞，不像平日里那般能言善辩。当时我还以为是麻三姑的口风太健，让表哥插不上嘴，然而，等到日后表哥再跟我谈起玉如时，我才明白自己做错了事。表哥说：&ldo;那姑娘的神态很像你表嫂……&rdo;

唉，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看看当时的我就知道了。可惜的是，我那会儿还有一个坏毛病没改过来，就是&ldo;知错不改&rdo;，如果我当时立刻对表哥承认玉如是我太太，事情也就不会发展成后来那个样子。这就叫&ldo;少不更事&rdo;，别看我那会儿在人前把自己装扮成老江湖，日后回想起来，我才发觉自己其实&ldo;嫩&rdo;得很。

送走表哥，当晚我就住在麻三姑家。问起玉如白天发生的事，她说：&ldo;刚被绑架的时候我很惊慌，虽然明知道是为革命而牺牲，但我还是惊慌，怕那些粗人，可后来见着干娘就不怕了，干娘拿烧火棍把他们每个人都敲了一顿。&rdo;我问她怎么会想到要认&ldo;干娘&rdo;，她眨着大眼睛想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清当时的情形，只是说干娘让她觉得跟着她比跟着我还要安心。我相信这胸无城府的孩子说的是实话，麻三姑毕竟有这等本领，能让她脑袋一热便认了这门亲戚。

晚上麻三姑为我接风，堂屋里的八仙桌上摆下肉山酒海。麻老二和各处的头目陪着我，麻三姑带着玉如和孩子们在东屋，听声音里边亲热成一团。酒至半酣，我去给麻三姑敬酒，命玉如行大礼正式认亲，头目们也都扒着门帘看热闹。麻三姑从腕上褪下一只赤金镯子给玉如戴上，然后对我讲了一番道理，让我耳目一新。

她说：&ldo;既然你瞧得起我老婆子，认下这门亲戚，我也就有啥说啥了，你这傻哥哥没有心路，眼皮子浅，但孩子你是&lso;会党&rso;，干的都是打江山坐龙庭的大事，我求你带上你这不成器的哥哥和他的这帮傻兄弟，打下江山来你们就是开国元勋，万一没打下江山，招了安也有官做，你哥哥能有你这样的兄弟照应着，我老婆子日后也就能闭眼了……&rdo;

听完麻三姑的这番话，我再说什么也无法匹配这股豪情和慈母之心，同时也明白了她认玉如为干女儿的用意，便当即拉着玉如一起跪倒在地，再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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