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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推论至此，张苍水的那两首&ot;建夷宫词&ot;，未可视之为丑诋敌国的谰言，其中自有若干事实存在。如结句&ot;椒寝梦回云雨散，错将虾子作龙儿&ot;，前一句则&ot;身到皇宫内院&ot;，多尔衮秽乱宫闱，原为当时朝廷所自承；后一句乃指以多铎之子多尔博为嗣，满洲话称侍卫为&ot;虾&ot;，广义而言，御前行走的&ot;领侍卫内大臣&ot;亦为&ot;虾&ot;，此指多铎而言，意谓多尔衮若娶孝庄，则顺治子随母嫁，自为&ot;龙儿&ot;，不必以多尔博为子。

第63节：第四章世祖（1）

第四章世祖

世祖名福临，崇德三年正月三十生于盛京，生母即孝庄太后（当时的称号为永福宫庄妃），太宗第九子。

太宗以博尔济吉特氏为皇后，即后来的孝端太后，崇德元年册立，称清宁中宫；同时以崇德元年以后出生的儿子为真正的皇子。孝端两侄，即孝庄与其姊，皆封妃；孝庄之姊封号为关雎宫宸妃，有殊宠。前一年七月，宸妃生子，行八，太宗为之行大赦。但就在世祖诞生前不久，皇八子夭折。否则，皇位将很难由世祖继承。

世祖即位时方六岁，顺治八年亲政，方十四岁。当时的满洲人，生理、心理皆早熟，这年八月行大婚礼。皇后是他嫡亲的表姊，为吴克善之女，长得很美，亦很聪明，但未几即被废，原因有二：奢侈，善妒。

这是世祖的欲加之罪。天子富有四海，一为皇后，极人间所无的富贵，是故皇后节俭为至德，以其本来就应该是奢侈的，此又何足为罪？

其次，善妒为妇女的天性，皇后自亦不会例外；但皇后善妒，疏远即可，绝不成为废立的理由。民间的&ot;七出&ot;之条，第六虽为&ot;妒忌&ot;，但亦从未闻因妒忌而被休大归者。

然则因何被废？基本的原因是世祖对多尔衮的强烈不满；《清史纪事本末》卷七：

（顺治）十年，秋八月废后博尔济锦氏，降为静妃，改居侧宫；以后乃多尔衮于帝幼冲时，因亲订婚，未经选择故也。

所谓&ot;未经选择&ot;，是后世的饰词，事实上立吴克善之女为后，当然是孝庄太后所同意的。父母之命，不得谓之未经选择。

《吴梅村诗集》中，有《古意》六首，孟心史以为即&ot;为世祖废后而作&ot;，录其诗并释孟说如下：

争传娶女嫁天孙，才过银河拭泪痕。

但得大家千万岁，此生哪得恨长门？

孟注：&ot;第一首言为立后不久即废，而世祖亦不永年。措辞忠厚，是诗人之笔。&ot;按：宋朝&ot;亲近侍从官称天子为大家&ot;。末句用汉武陈皇后&ot;长门赋&ot;典故。谓为世祖废后而作，信然。

豆蔻梢头二月红，十三初入万年宫。

可怜目望西陵哭，不在分香卖履中。

孟注：&ot;第二首言最早作配帝王，玉帝崩时，尚幽居别宫，退称妃号，而不预送终之事。&ot;按：废后于顺治十年八月&ot;降为静妃，改居侧宫&ot;。此即俗语之所谓&ot;打入冷宫&ot;，殁于何年，档案无考。

从猎陈仓怯马蹄，玉鞍扶上却东西。

一经辇道生秋草，说着长杨路总迷。

孟注：&ot;第三首言初亦承恩，不堪回首；后本慧丽，以嗜奢而妒失宠，则其始当非一见生憎也。&ot;按：陈仓山在宝鸡之南，秦文公游猎于陈仓，遇鸡鸣神，归而以为宝，建祠以祀，故曰陈宝，见《水经&iddot;渭水注》。&ot;长杨&ot;本秦旧宫，多禽兽，为汉武游猎之地，此必指南苑而言，南苑明朝名之为&ot;飞放泊&ot;，亦多禽兽。玩味诗意，似废后不愿从幸南苑，强之亦不可，所以说&ot;玉鞍扶上却东西&ot;；而不愿从幸之故，或以有某一废后所妒的妃嫔在行幄，因而赌气不从，此言被废的导火线。

第64节：第四章世祖（2）

玉颜憔悴几经秋，薄命无言只泪流。

手把定情金合子，九原相见尚低头。

孟注：&ot;第四首言被废多年，世祖至死不同意。&ot;按：提及废后身后，可知此六绝实为废后挽词。

银海居然妒女津，南山仍锢慎夫人。

君王自有他生约，此去唯应礼玉真。

孟注：&ot;第一句言生不同室，第二句死不同穴。慎夫人以况端敬，端敬死后，永承恩念；废后一无他室。&ot;按：心史此注，似有未谛。&ot;银海&ot;指陵寝，典出《汉书&iddot;楚元王传》，用于此处，自是指顺治孝陵。&ot;妒女津&ot;之典极费解；《酉阳杂俎》记刘伯玉妻段明光性妒，以伯玉常于妓前诵《洛神赋》，谓&ot;娶妇得如此，吾无憾矣&ot;，明光因自沉于江，冀为水神而为伯玉&ot;无憾&ot;之妻。

&ot;南山&ot;只指陵寝，典出《汉书&iddot;张释之传》，记释之：

从行至霸陵，上居外临厕。时慎夫人从，上持视慎夫人新丰道曰：&ot;此走邯郸道也。&ot;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ot;嗟乎以北山石为椁……岂可动哉？&ot;左右皆曰：&ot;善。&ot;释之前曰：&ot;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ot;

此为汉文帝偶动无常之感，思及身后，愿葬于北山，可久安窀穸，不虞盗墓。而张释之的见解，据颜师古注：&ot;有可欲，谓多藏金玉而厚葬之，人皆欲发取之，是有间隙也。锢谓铸塞也。云锢南山者，取其深大，假为喻也。&ot;原文的意思是，劝文帝薄葬，以免诲盗。但就吴梅村此诗而言，南山也罢，慎夫人也罢，均与张释之的原意不相干，心史谓此句言废后与世祖&ot;死不同穴&ot;，诚然；慎夫人指端敬，亦是。然则&ot;端敬&ot;何人？

&ot;端敬&ot;即是误传为董小宛的&ot;孝献皇后&ot;栋鄂氏，端敬为其谥号中最后二字。这段疑案，留待后文再谈；此处可以确定的是，废后的&ot;情敌&ot;即是端敬。《康熙实录》：

三年六月壬寅，葬世祖章皇帝于孝陵，以孝康皇后、端敬皇后祔。

孝康为圣祖生母佟佳氏，圣祖践祚，尊为慈和皇太后，康熙二年二月崩，自然祔葬孝陵。而端敬与世祖合葬，即所谓&ot;南山仍锢慎夫人&ot;；下一&ot;仍&ot;字，可知有争之者，争而不得，胜利终归端敬，故曰&ot;仍&ot;。而此争之者，自然是废后。得此了解，末句&ot;玉真&ot;之典，方有着落。《唐书&iddot;后妃传》：

玉真公主字持盈，天宝三载，请去公主号、罢邑司，帝许之。

明此出处，通首可解。废后虽不在分香卖履之中，但世祖既崩，旋即身殉，其用心与刘伯玉妻段明光无异，以为既然殉帝，位号可复，以元后身份，自然合葬，故云&ot;银海居然妒女津&ot;，银海指孝陵。

岂意祔葬者仍为端敬。&ot;君王自有他生约&ot;，说明端敬得以祔葬的原因，此或出于世祖的遗命，必与端敬同穴。末句设为规劝之词，言废后应学玉真公主，谦退不妒，勿争位号，或者反可邀得世祖见许于泉下。

以上所解，自信可发三百年之覆。由是可知，废后退居侧宫，死于何年，葬于何处，&ot;档案无考&ot;之故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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