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眼眉轻轻一动,说道:&ldo;我知道了。梁万禄现在自己赶车了。晚上,他会在家里抽烟。你可以到家里去找他。他住的那个地方太偏僻,不好找。你知道吗?&rdo;
斜愣眼说:&ldo;对,对。二叔也有这么一口神累。不过,二叔从来没有说过住在哪儿,还得麻烦请这位大哥,晚上带带路。&rdo;
大个子笑了一下,说:&ldo;好吧。晚上日头落山的时候在这儿等你。&rdo;
晚上,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大个子站在王泰脚行大门口等斜愣眼。身上穿着一个灰色大衫,腰里扎着腰带,大衫前摆斜着掖到腰带上,右胳膊的袖子卷起一小段,里面的白衬衣袖口露在外面。不大工夫,斜愣眼来了。一见面,大个子打声招呼说,&ldo;老弟咱们走吧,天快黑了。&rdo;斜愣眼说:&ldo;不着急,就当遛弯了,慢慢走,反正也没有急事。&rdo;说着,两人溜溜达达地往西大街走。没有走出多远,后边从一个角门里出来三个人,也溜溜达达地跟着往西走。大个子用眼角一扫,看见这三个人,两个穿着短衣服,一个穿着大衫。这大衫也是把前摆的一个角斜掖到腰带上,一个袖子卷一小段,露出里面的白衬衣袖口。大个子看着那人跟自己一样的打扮,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大个子斜愣眼问:&ldo;老弟,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请问大名,在哪儿高就。&rdo;斜愣眼说:&ldo;在下姓卜,名卜仁。唉,我这名字从来没有人叫,大家都叫我斜愣眼,你不见外,也叫我斜愣眼吧。&rdo;大个子心想,卜仁,&lso;不仁&rso;,有意思,人随其名呀。斜愣眼问:&ldo;这位大哥怎么称呼?&rdo;。大个子说:&ldo;我的名字也没人叫,都叫我大个子。你也就叫我大个子吧。&rdo;两个人边说边往前走。后边的三个人,时而快一点时而慢一点,总是跟在后边。大个子和斜愣眼都看见了,可谁也不在意。越往前走,道路越坑坑洼洼的,房子越来越破烂,到后来简直成了一些破烂棚子。大个子来到一个低矮的棚子前,一对木板门,虚掩着。门上的秦琼、敬德门神画已经破烂得几乎看不出是谁了。大个子一推门,门开了,向屋里大声说:&ldo;大哥,我们把你的老朋友&lso;护送&rso;来了。&rdo;屋里答应道:&ldo;快请进来。&rdo;里屋门挂着一个旧门帘。大个子一挑门帘,两人进到屋里。炕上放着一个桌子,桌子上点着油灯,一个人面朝里侧身子躺着。斜愣眼一看,以为这人正在抽大烟,不过,屋子里没有抽大烟惯有的那种味道,不免心里有些蹊跷;刚才大个子说&lso;我们&rso;,难道还有其他人?下意识地伸手摸摸掏怀里的枪,没有掏。炕上的人见两个人进来,马上坐起来说:&ldo;请坐,请坐。&rdo;转脸问大个子:&ldo;这位朋友是……&rdo;。大个子忙说:&ldo;你的老朋友呀,怎么,不认识?&rdo;斜愣眼一看这人方脸浓眉,三十来岁,一脸正气,立刻觉得自己矮了半截。心里纳闷,梁万禄应该同吴希薄年龄差不多,应当是四十多岁才对呀,这人怎么这么年轻,是梁万禄吗?斜愣眼稳了一下神,试探着说道:&ldo;您不是梁万禄二叔吗,我是狼窝铺的卜仁,就是斜愣眼。您忘了?&rdo;。一脸正气的人说:&ldo;卜仁,知道,不错,是&lso;不仁&rso;。你找我有什么事?&rdo;大个子站在旁边,不动声色。
斜愣眼嘴角稍稍提起一点,说:&ldo;二叔,大侄子我如今在榛子镇给一个东家当跑腿的。东家特意让我来找二叔,请二叔到榛子镇去一趟。&rdo;一脸正气说:&ldo;请我做什么?&rdo;斜愣眼说:&ldo;东家没说,但是肯定是好事。&rdo;一脸正气的人说:&ldo;你我没有见过面,你不怕我不是梁万禄?&rdo;
窗外有人,三个人都听见了。
斜愣眼要伸到怀里的手又放下来,声音沉稳地说道:&ldo;是与不是,不重要,既然你承认是梁万禄,我就当梁万禄请。我的差事就算完了。&rdo;一脸正气的人说:&ldo;嗬,你的差事,就这么容易完了,我要是不去呢?&rdo;斜愣眼说:&ldo;去与不去,就依不得二叔了。&rdo;说着,眼角往窗户外边一扫,说:&ldo;进来,请梁万禄二叔。&rdo;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两个人,手里握着两把盒子枪,把住了屋门,枪口对准大个子和一脸正气;还有一个人,站在窗户台上,掀开上窗户,盒子枪对准屋里。
斜愣眼说:&ldo;梁万禄,请吧,今天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就去榛子镇。&rdo;一脸正气的人不慌不忙从炕上下来,穿上布鞋,站在地上。这时斜愣眼才看清,这人一脸正气中等稍高的身材,长的结结实实。只见他把腰带整理一下,把衣服抻一抻,问他:&ldo;你们东家,不会是日本子吧?&rdo;
斜愣眼一听这人在枪口下还敢用日本子这样的蔑称,身上一激灵,但是看看三个枪正对着一脸正气和大个子,又稳下神来。从腰里掏出一张纸,在一脸正气面前一晃:&ldo;事到如此,也就不需要瞒着了。我的东家是日本人。这是日本宪兵队的逮捕令。你被捕了。&rdo;斜愣眼对端枪的两个人命令道:&ldo;把两个人都给我捆起来!&rdo;一个人立刻从腰里掏出绳子,把大个子和一脸正气的双手反背着捆到一起。
斜愣眼把逮捕令装到怀里,掏出手枪,在手里转了一下又插入怀里,眼皮一抬,说道:&ldo;走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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