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进门猛一抬头,看见墙上的胡琴没了,惊讶地高声叫:&ldo;唉,墙上的胡琴哪儿去了?不好了,阿姨!阿姨!他爸的胡琴呢?&rdo;阿姨跑来问:&ldo;怎么了?&rdo;香茗急忙问:&ldo;你看见墙上的胡琴呢?&rdo;阿姨纳闷了:&ldo;早上我从小菜场回来,还在呀。难道说咱家来了贼了?&rdo;
香茗马上猜到是儿子!当场把他揪出房训:一顿:&ldo;你爸爸不让动他的琴!你也别学拉琴,小祖宗,他要知道了,非抽了你的筋不可!&rdo;弈凯不解地问:&ldo;为什么?&rdo;香茗叹道:&ldo;为什么?唉……三言两语说不清,反正你爸进城之后,发誓永远不拉琴!&rdo;弈凯对妈妈叹惜说:&ldo;这么好一把琴,不拉,天长日久就毁了。&rdo;香茗说:&ldo;毁了也没办法,挂上!虫子咬了,发霉了,他愿意。你照原样挂好了,你也是,怎么跟你爸一样,痴迷上拉琴了。听着,你爸现在心情不好,你别招惹他。&rdo;弈凯只好挂上。
人就是如此,心里越是不好受,那些刺心扎肺的往事就越是要跑出来凑热闹。志豪是不能看人拉琴的。
忙碌了一天的柏香茗回到家,开始算流水账,边打算盘,边念叨着:&ldo;鸡蛋1块3,鸡毛菜3角,豆腐3角;带鱼9角,打针药费5元2角,哎呀,这月的水费又这么多,真是的,阿姨也不节约,倒是比以前用井水方便,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冲两双袜子,又去烧菜了,说了多少遍了。唉,你也少买几本古书,旧货,这样下去要超支了。&rdo;旁边志豪正看书,烦恼地一推算盘:&ldo;打什么流水账,这烂事你别找我。我不管!&rdo;香茗生气地说:&ldo;哦,你在机关打苍蝇,刷厕所,回家就啥也不干?孩子生病,家长会,过日子你啥也不管,甩手掌柜的?&rdo;志豪恼火道:&ldo;你闭嘴,我自己都憋屈死了!&rdo;香茗说:&ldo;我闭嘴?怎么憋屈了,我看你都忙死了!&rdo;志豪说:&ldo;成天干这与富国强兵无关的事,忙死了都冤!&rdo;香茗体贴志豪,宽慰地说:&ldo;对对,你呀,就像《红楼梦》里史湘云:&lso;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rso;你有大英雄为富国强兵效力的热情,唉,反正咱都尽力了,想那么多没用。&rdo;志豪叹气:&ldo;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人无二三。我今年才40多岁,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我脑子里,从早到晚有很多想法,直往外蹦。&rdo;香茗给他倒茶:&ldo;我知道,你心里烦,你这个人太本色了,就说你在机关树上弄什么鸟窝,你也太浪漫了,孩子气,哪个大主任玩这个?你知道人家怎么议论你?我还是要提醒你,志豪。就做人而言,千色万色,本色最难。可你不管到哪里,太本色示人了……&rdo;志豪更心烦,说:&ldo;本色不好吗?你希望我戴着人格面具?我已经够累的。&rdo;香茗说:&ldo;不是戴面具,至少随和点嘛,别忘了,咱们是处在很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你也吃过苦头的,太直率,过浪漫,未必受人欢迎,也许还会吃哑巴亏呢!&rdo;
志豪不想听了,转身走了。他觉得难受,多年来在走南闯北,驰骋战场,现在就像待在一个乌龟壳里,不喜欢这个城市房屋的狭窄,憋屈,举目一望看不到蓝天,看不见地平线。香茗问:&ldo;你干吗去,这么晚了?&rdo;志豪没好气地道:&ldo;梦游!&rdo;香茗气道:&ldo;神经病。&rdo;
香茗发现志豪话越来越少,火气越来越大,周末除了埋头练大字,便是转悠古董市场。香茗觉得志豪过日子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不管不顾瞎花钱。战场上捡宝贝的毛病,到了大城市,越来越邪性。夫妻俩为了这类小事,成天争吵不休。偶尔,志豪可能会因寻一个&ldo;宝贝&rdo;而变得心情好起来。
那天下班,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包东西回来,眉飞色舞地说:&ldo;我抓了好东西,香茗。&rdo;香茗不悦地拉长声问:&ldo;又买古董!&rdo;志豪道:&ldo;捡便宜货,你看,这可是个真宝贝!&rdo;香茗过来瞅瞅,是一座古钟。志豪道:&ldo;1908年的!&rdo;香茗问:&ldo;500年也没用,老掉牙了,光供着当菩萨?多少钱?&rdo;志豪笑道:&ldo;便宜,叫我给他杀价杀蒙了!&rdo;香茗给他削苹果问:&ldo;怎么便宜?&rdo;志豪啃了一口苹果说:&ldo;你猜猜。&rdo;香茗狠狠心说:&ldo;5元?&rdo;志豪看她一眼,道:&ldo;你当是卖废铁?&rdo;香茗问:&ldo;到底多少钱吗?&rdo;志豪道:&ldo;40。&rdo;香茗惊骇,眼睛瞪大:&ldo;40元?!你,你也太奢侈了!这老贵,40元说花就花了,你真是连眼睛都不眨的?&rdo;志豪不满地说:&ldo;本来是高兴的事,让你一唧唧,扫兴!&rdo;香茗生气,关上门说:&ldo;扫兴什么?打仗的时候你捡宝贝,军官八大件,我支持你,那是啥,那是战利品,是所谓变废为宝。和平年代,你再鼓捣这,叫收藏,收藏是要花钱的,我的户主同志!户主是谁,是你,苑志豪,户主就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要养家糊口的,你乱花钱行吗?这是一个无底洞。&rdo;志豪摆手说:&ldo;我收藏不为发财,物有所值,你不懂。&rdo;香茗说:&ldo;我当然不懂,它值不值我不管,我得管一家人吃喝拉撒,我不懂你现在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我行我素!&rdo;志豪不屑道:&ldo;我还是我,你呢越来越俗气了,香茗!&rdo;香茗冷笑:&ldo;你高雅,你高雅得玩起古董来了,你挣几个钱?你以为自己是资本家呀?&rdo;志豪说:&ldo;你仨瓜俩枣的,有啥?跟个老妈子似的,买东西死抠,半两粮票也计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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