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表面波澜不惊还有功夫和面前这个原住民插科打诨,但简短的对话下来两人都能从其中得到一点线索。这个独回村的确有些问题,看这老太太的问法像是村里有鬼,并且也遭遇过令人恐惧的事情,才会在出入的地方都涂上红漆。而这里的人为什么如此稀少,究竟是搬走去了别处还是被鬼给害了一手,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既然有了开头,关渝舟倒是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无非是从这些原住民身上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对症下药才是关键。谁知夏濯最后这句话一出,面前的老年人神色立马变了。她躲闪着四下里望了一圈,终于抱着孙女做出了让步:“你松手,我把梯子给你递出来!”好好的有门不走,非要爬墙进去,夏濯表示不是很懂这其中的道理。得了邀请,两人总算进入了被高墙围得严严实实的院子中。他们这才看清门后堵了好些个家具零件,大到柜子圆桌小到破旧的木板,最高处还堆有一台线头交错的废弃电视机,像是把家里闲置能移动的东西都搬来了。红油漆被涂抹成一条直线,沿着墙壁延伸进堂屋里,看样子像是将整个房子都圈了起来。两人用余光打量着院子,跟在她身后进了堂屋,一直没有发出动静的莱莱在这时抬手拽住了老太太的衣摆,虚弱地唤着单音,说饿。方才哄她从墙上下来时,这位老人曾提到过给她做面糊。但此刻听到孙女开口催时,她却狼狈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脚下一软坐在了一片还未来得及洒出的白纸钱里。她将孙女揽进怀里,压根顾不上去安顿闯入家里的两位不速之客。随后她从一旁的铁桶里舀了一勺水,抖着手喂到小丫头的唇边,抱着人哄晃道:“乖乖,快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看样子是没东西吃。夏濯不打算和自己身体较劲儿,也压根不会讲究什么孔融让梨的精神,自顾自走到堂内唯一一个完好的小凳子上坐了下去。他环顾四周,在看清屋内模样后也不禁咂舌,这里已经刷新了他对穷的认知程度。房梁上没有为了防老鼠而藏上一些罐子,悬着的麻袋中空空荡荡,散落的拖鞋和旧纸铺了一地,脏兮兮的纸板上放着各种薄被,还有被补过的编织袋也混在其中,掩盖在袋子下的一个黄皮本上印着几个快要褪色的字,按照边角处蒙灰的情况来看,应该已经许久没有拿来翻阅了,夏濯多瞧了两眼,勉强分辨清了封面上字的内容。他带着点好奇,慢腾腾地挪过去掀开了那本子,却不免有些失望本子内页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像是不曾被使用过。贴墙而站的铁桶上支棱着一块案板,叠落的不锈钢碗里盖着厚厚一层灰,里面只剩下几根腐烂的老白菜根,淌出的汁水和着灰尘凝成了令人作呕的块状物,就连那盛水的小桶上也飘着杂絮,沉淀的泥肉眼可见,没经过滤方才竟是直接喂进了小丫头的肚子里去。唯一的桌子也被用去挡门了,可见这家已经许久没有开过火,那搁在碗中的菜帮子上还留了一个小牙印,应该是饿得受不了时留下的,可惜压根咬不动,哪怕腐烂成了一坨烂泥,她们也舍不得丢掉。夏濯看了眼头顶裸露的灯泡,抬起手按了按墙上的开关。开关发出咔哒的声响,可灯泡却没有给与任何回应,关渝舟三两下剥开了那层薄薄的塑料壳,发现里面裹着的线已经被剪断了。那边莱莱垂着头被抱在怀里,她一直都没有穿鞋,脚面上甩满了泥巴,露在外头的脚底板上到处都是茧子和伤疤,压根不像是一个十来岁小女孩该有的脚。在耐不住喊了一声饿之后,她便乖乖地缩在奶奶怀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宛如一具进入休眠期的机械人偶。关渝舟手伸入口袋里,当着夏濯的面开始掰他还回来的剩下那半边压缩饼干。两个原住民像是被戴上了屏蔽仪,对他手里的东西毫无反应。夏濯看着关渝舟一点点用拇指把边角处还带着齿印的屑末给掰下来,好笑地托腮问道:“之前还说看上了我的身体,现在又嫌弃我的口水?”关渝舟瞥他一眼,没吱声。他将饼干分成两部分,将一点点掰下沾着口水的那点碎块又塞回了袋子里,另一只手捧着没有被玷污过的剩余饼干搁置进了案板上的底层碗中,一步步走到紧挨在一块儿的俩原住民面前,将碗递了过去,“虽然不多,但是可以做一顿饭吃。”有了参与者的特地强调,原住民总算注意到了他手里能够被消化掉的食物。老太太再三确认这个闯入的年轻人没有逗弄她的意思,生怕他反悔,连忙将碗接过来,和着水搅拌成浆糊一点点喂到孙女嘴边。不知这个小丫头多久没有进食了,就连吞咽的动作都显得十分生涩,好在水分充足,倒也没有生出噎住的事端。夏濯看着关渝舟将袋子封好重新塞回了口袋里,不禁吹了声口哨调笑道:“渣还留着?这是要留给自己吃?”关渝舟笑了笑,藏在口袋中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塑料袋封口。夏濯被他柔和的笑容冲得头皮一麻,自讨无趣地闭了嘴。关渝舟也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只是心平气和地和他的“雇主”进行讲解:“在梦境里所有的线索都必须自己去获取,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有些原住民的好感度还是可以刷一些,毕竟从当事人口中获取信息比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找要省力得多。”夏濯撇嘴:“你不是才进来没几回么,怎么搞的好像非常熟练了一样。”关渝舟的话并不假,在老太太喂完饼干糊后,那个叫莱莱的小姑娘便秒睡过去了。安抚完自己的孙女,老太太在天色黑下来之前再一次检查了院前门是否牢固,这才折返回来合上了堂屋的门,叹口气后冒出了失落的荒村(五)这个老太太的话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像是碎成好几片的玻璃,连接前后的关键点已经成了渣。她像是对这种话题非常敏感,关渝舟尝试旁敲侧击问了几回,她的答复都有些怪异,更深一些的细节也无法挖掘出来。夕阳的余晖穿不透阴雨上方的乌云,只有渐暗的亮度昭示着太阳即将落山。关渝舟看时候不早,便讨要了一间搁置的空房,承诺在这里借住一晚明早就离开。一说起房间,老太太支吾道:“这……家内无空房,你们还是……”关渝舟指着堂屋右侧紧闭的那扇被红漆画上一道杠的门:“这里有人住吗?”老太太目光停在那扇门上,隔了一会儿才说:“没有的,没有的……你们去吧。”于是两人便敲定在这间屋里睡一晚。这户人家一穷二白,老太太念在关渝舟给了自己孙女一顿饭的恩情,将家里最好的一床被子让了出来,自己则和小丫头挤在隔屋的纸板上,就着凌乱的一堆不知从哪里拾来的衣物保暖。虽然当时和这位原住民提起是要一个空房凑合一晚,但现在他们所在的房间分明残留着近日还有人生活过的气息。堂屋的灯被挑了线,这里也不例外,好在目前天色还勉强还能看清屋内的格局。屋内的墙壁上受潮生了霉斑,但没有和堂屋一样被红漆涂抹过的痕迹,独独在门槛上划了道界限,像是将这间屋与房子整体分割开了一般。家具几乎都被搬空了,一张床上没有褥子,床脚下徒留一直漏了红墨水的笔,塑料外壳已经被压碎了,上面粘上的红色颜料刺目到让人不由得心里犯悚。夏濯没有弯腰查看的兴致,有些恹恹地朝床上一歪:“要天黑了。”自先前在关渝舟面前表露过怕黑这点后,他就干脆不再掩藏,借着男人的好脾气耍起了小孩子的无赖性子。关渝舟应了一声,对他一进来就自顾自找床板落座明摆着坐享其成的举动丝毫不恼,拎着手电筒照亮每一个容易被忽视的角落,一边观察着房间的情况一边说:“你先歇会,我看完了就过来。”“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啊?”夏濯提溜着眼睛在窗框边来回巡视,嘴里也没停下来:“关先生?关大哥?关老师?”关渝舟举着手电照亮斑驳墙壁上贴着的几张黑白相片,直接否决掉了他话中提及的所有称呼:“叫我全名就好。”“喔,关渝舟。”夏濯试着喊了他一声,念起这个名字时,感觉舌尖都有些微微发麻。他咂咂嘴,指尖不由自主拽紧了那床被子,盯着关渝舟有些严肃的侧脸又嬉皮笑脸道:“那你叫我什么啊?亲爱的?宝贝?还是达令?”关渝舟抬手挨个扯下了那排大小不一的照片,有些头疼地看他一眼:“你这是笃定了要把我恶心走吗?”夏濯顽劣地笑开了。他极力试图在和关渝舟的对话上分散自己内心无法抑制的恐惧,可这种做法却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指甲几乎都要将那层劣质的布料撕破,可心脏却随着一分一秒暗下来的光线愈跳愈快。见夏濯那张嘴停下了,关渝舟自然地走回床旁,将手里的照片和手电筒一同递到了他身侧:“你拿着吧,给我打个亮。”夏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到了墙角,像是一个蘑菇般把自己给栽在了床上。他有些迟钝地将那些照片整理好,抹了抹额角的薄汗,在手电筒的协助下看清了照片中的几人面貌。照片一共三张,两张大小像是两寸照,另一张是巴掌大的全家福。两寸照都有些年头了,边角处早就泛黄。一张照片中一对年轻的夫妻挨得很近,男人怀里抱着一对刚出生没多久脸还皱巴巴的小孩子,女人虽然表情欣喜,但是脸上略显颓色,应当是刚生产后没多拍下来留念的;另一张中依旧是这位女子,里面的她却头发半白,扶着养到十来岁的小姑娘的肩,脸上的笑容就如她身旁不见了的丈夫和另一个孩子一般消失了。这两个模样相同的女子恰恰就是前不久刚在堂屋里语无伦次的老太太,两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间隔了整整一代。全家福中一共有四个人,拍摄地点不在室外,而是在屋内,坐在最中间的依旧是这位老人,只不过照片上她并没有今天所见的这般落魄憔悴。在她的左右各站了一男一女,男子看上去淳厚老实,结实的臂弯里抱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垂首的女子看上去温婉,正是两寸照中那小姑娘的放大版,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鼓,目光看向怀中的襁褓。这分别是这户人家三代的照片,见证了老太太从年轻生子到迟暮拥孙。纸张没有颜色,但却将其中的人那一双双漆黑的眼睛凸显得更加醒目。明知道这些人是在看当时的镜头,但夏濯还是心里不大舒服,尤其是看向那小鼓下空荡荡的襁褓时,一阵被窥视的感觉顺着脊椎骨不断向上攀来,让他不禁手指一勾,直接将这张纸给卡了过去,小声嘟囔道:“这还拿玩具逗空气呢……”管它里面是什么内容,总之眼不看心不烦。照片关渝舟原先想自己研究,但他还是试着拿给了夏濯,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在夏濯欣赏完三张照片的同时,他也从角落里酿酒用的黑罐子上收回了视线。夏濯将照片拨溜到一旁去,手电筒的光直直打到关渝舟的背上,看着大活人在向自己靠近才踏实一些,“你看完了没啊?”手电筒毕竟亮度有限,余下半个房间就像是被黑暗侵蚀一样。关渝舟压根没有仔细检查完房间里的所有物品,但是他还是规规矩矩地理了理地上的纸板,贴着床沿坐了下去,“嗯,看完了。”夏濯将被子披在头顶,手电筒打出的光便沿着厚重的棉絮将他笼罩在了一小片微弱的亮面之中,多余溢出的柔光也一同映出了关渝舟线条有些冷硬的侧脸,隔着半米的距离,夏濯甚至能看见对方发亮的睫毛是如何不断上下掀动的。衬着窗外细微的雨声,关渝舟忽然扭头问了他一句:“困吗?”夏濯像是偷窥被当场抓住了一般,好不容易稍渐平息的心跳又加快了速率,头甩得连带着身下那张不堪一击的床都震了震。“不困!”“困的话现在最好睡一会。”关渝舟语气平淡:“再过一会可能就没法睡了。”他说的轻松,夏濯却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不断晃动着手里的手电筒,瞟着对方在光亮中阴影不断拉长又变短的眼睫,有些心不在焉地问:“这里头所谓的鬼都看得见摸得着吗?”关渝舟点点头:“嗯,它们能碰到人,人也能反过来碰到它们。”夏濯像是松了口气:“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你口气倒是不小。”关渝舟闻言笑了,不知是不是在笑他不自量力,“碰得到归碰得到,可一旦撞上,多数情况下只有逃的份。它们多数力气大到嘴一合就能咬断钢板,更别说是人类的身体了。你现在察觉不到,是因为这次梦境因为有你的参与,被拉低了总体难度。”夏濯脑补了一下被嘎嘣咬穿头盖骨的画面,又问:“如果之前没有接住那个叫莱莱的小女孩,会怎么样啊?”关渝舟像是对结局早就有过不同猜测,答得非常顺:“可能是她摔死后变鬼来杀了你,也可能是看到她尸体后那老人发了疯来杀了你。”夏濯故作害怕地抖了抖肩:“哇,感情横竖都是死啊。”“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接住她后她会把我吃掉。”关渝舟道:“每一个选择都可能会触发不同的结局,表面看上去是好的事情,却可能在蝴蝶效应后造成非常糟糕的后果。”“算了算了,听你这话就跟老师教学生一样,我都闻到鸡汤味儿了。”夏濯和他闲聊完,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嗳,关渝舟。那些照片好像有点问题,你看过没?”关渝舟先前只是匆匆一瞥,却没能够细看。闻言他伸手将三张倒扣泛黄的纸从老旧的床板上捏起,“你看出什么问题了?”“你看这个男的。”夏濯脑袋上顶着被子,像四肢全都缩在壳里的乌龟,小心翼翼伸出食指隔了点距离给他指了指,“喏,你看他的脸。”关渝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照片里那位抱着一对刚出生孩子的男人看了片刻:“怎么了?”夏濯指挥他:“再看看另外那张。”关渝舟闻言挑出全家福,将照片上站在老太太左侧那名青年男子又打量了一番。这分别是老太太年轻时的丈夫和她女儿的丈夫,他将两张照片上的男人左右比较,却看不出什么联系,要说夏濯想暗示自己这两个年龄差不多的人其实是同一个,那光从看长相上也说不过去。倒是夏濯见他皱眉思索了半晌都没有结果,有些等不及了:“你看出什么了吗?”关渝舟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一脸跃跃欲试想要开口解答的模样忍不住莞尔:“没有,夏老师教教我吧。”夏濯有模有样地咳了咳:“关同学,你眼力不行啊。老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看他们一眼。”关渝舟照做,短暂的几秒后又温和地看向夏濯:“我看不出来。”夏濯下巴一抬:“那老师告诉你吧。”关渝舟配合地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夏濯:“他们都没有我好看。”关渝舟:“……”夏濯得意:“是吧?”关渝舟:“……”见逗得人不愿开口,夏濯这才满意地说起正事:“我真的发现了问题,这张全家福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拍的。”正如他所言,全家福的照片中,背景墙上正好有一扇敞开的窗,而这扇窗与他们所在位置的对面墙上紧闭的那扇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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