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莲妃身侧出现了一双金丝绣飞龙的皂靴。诵经声平平淡淡没有丝毫停滞,莲妃也未曾侧目半分。
那靴子的主人便站在那里,不动,微微闭目,耳边低缓的声音传入心间,一片宁静祥和。
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天际橙云飞彩,暮色渐浓,最后一丝暖色缓缓收拢,退出了雕梁画栋,留下无边无际的清寂。
光滑的黑玉石珠衬着莲妃纤长净白的手指,微微的落下一颗,经声余韵低低的收了。
莲妃睁开眼睛,玉石如墨倒映她绝色容颜,也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ldo;臣妾参见皇上。&rdo;她静静起身,静静再对来人福下。
纤弱的身子因跪的久了而微微一晃,一只持稳有力的手已扶上了她的胳膊。
&ldo;爱妃平身。&rdo;
&ldo;公主请起。&rdo;
那只手的力度叫她恍然错觉,每一次时光都像重复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也是这只手,在千军万马前将白衣赤足出城献降的她稳稳搀起,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明亮惊慕的眼睛。
那双眼睛,撞入昆仑山的冰湖,融化了寒冰积雪。
那一望,望过了万水千山,遥遥岁月。
她抬起头,看到了那双苍锐深沉的眼睛。
眼角几丝皱纹刻下年岁如梭,唯有不变的目光仍旧透过眼底掠入心间。
相对一瞬,似穿过过往万余个日夜,将红尘光阴定格在那风沙漫漫的大漠,定格在长云蔽日的日郭城前,定格在铁马兵戈的血泪中,眼底那抹白衣身影,从来都没有变过,极淡,却又极深。
她在这个男人的身前拜服,举起族人的降表。她随他的大军千山万岭离开故土,一去便是一生。
&ldo;这静堂太清冷,你身子刚好些,还是不要久待。&rdo;天帝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惊回,本该是柔软的体贴,却仍带着君王的威严,不觉早已入了骨髓。
她退身,垂眸:&ldo;谢皇上体恤。&rdo;
天帝眉心一拧,原本兴致高昂不知为何便淡了下来,看了看她,说道:&ldo;凌儿此次带兵出征又大获全胜,朕很是高兴。&rdo;
莲妃心里深深一震,墨玉串珠在指间收紧,带兵出征,不是单单的督察水利。所幸是胜了,却不知人怎样,有没有伤着,是不是疲累,什么时候能回来。千头万绪不言不说不问,仍旧垂眸:&ldo;恭喜皇上。&rdo;
天帝站在面前等了一会儿,见她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恢复了沉默,问道:&ldo;你就不问问儿子怎样,毫不关心?&rdo;
莲妃静静说道:&ldo;皇上教子有方,不会差错。&rdo;
&ldo;从领兵打仗到大婚立妃,这么多大事你都置若罔闻,&rdo;天帝语气微微沉了下来:&ldo;朕有时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rdo;
&ldo;他是皇上的儿子。&rdo;莲妃的声音低而淡,如同这竹节香鼎中透出的烟,不待停留便逝了在了大殿深处。
天帝垂首俯视着她,面上难以掩饰的显出一丝不豫:&ldo;抬起眼睛看着朕。&rdo;
随着这不容抗拒的命令,莲妃优美的脖颈缓缓扬起,睫毛下淡淡眸光对上了天帝的视线。
那双眼睛,如同雪峰轻雾下千万年深静的冰湖,几分清寒,几分明澈,带着幽冷远隔着缥缈。分明看着你,却遥远的让人迷失其中,以为一切只是入梦的错觉。
天帝黑沉的目光将她深深紧住,久久揣摩,终于开口说道:&ldo;你知道朕为何要将凤家那个女孩指给凌儿?&rdo;
&ldo;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rdo;莲妃道。
天帝伸手一抬,将她慢慢离开的目光带回:&ldo;就因为她那双眼睛像极了你的,所有的女人,只有她和你一样,敢这样看着朕!她配得上凌儿。&rdo;
莲妃目中平静:&ldo;皇上识人,断不会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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