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牧村所说,房间相当不错。诚然,家具、内部装修以及墙上的画与情趣相差甚远,但给人的感受却意外地舒服(夏威夷群岛上,又有何处能觅得情趣呢?),而且离海边很近,往来方便。房间开在第十层,安静,且视野开阔。站在阳台上,可以一边眺望大海一边接受日光浴。厨房宽敞整洁,功能齐全。从微波炉到洗碗机,应有尽有。隔壁是雪的房间,比我的房间小些,带有一间小型厨房。电梯里或服务台前所见之人,个个衣着得体,气度不俗。
买完收录机,我独自走到附近的自选商场,买了好多啤酒、加利福尼亚葡萄酒、水果和果汁饮料。又买了可够简单做一次三明治的食品。而后同雪一起来到海滩,并排躺下,看海,看天,直到黄昏。这时间里我们几乎没有开口,只是把身体翻上翻下,任凭时间悄然流失。太阳异常慷慨地把光线洒向地面,she进沙滩。亲昵柔和而夹有水气的海风,不时忽然想起似的摇曳着椰树的叶片。有好几次我晕晕乎乎地打起瞌睡,而被脚前通过的男女的话语声或风声猛然惊醒。每当这时我便思忖自己现在位于何处,往往花一些时间才能说服自己,使自己确信身临夏威夷这一事实。汗水和防晒油交相混合,从脸颊经耳根啪嗒啪嗒落在地面。各种各样的声响宛如波浪时涌时退。有时可以从中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音律,似乎心脏也是地球这一巨大运营机构中的一分子。
我拧松脑袋的螺丝,全身舒展开来‐‐现在是休假时间。
雪的脸形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在走下飞机接触到夏威夷特有的甘甜温润空气那一瞬间发生的。她迈下扶梯,十分怕刺眼似的闭起双目,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睁开眼睛望着我。此时此刻,那犹如薄膜般一直蒙在她脸上的紧张遽然消失,惊惧和焦躁也不翼而飞。她时而用手摸摸头发,时而把口香糖揉成一团扔开,时而无端地耸下肩膀‐‐就连这些日常性的小小动作也显得生机勃勃,流畅自然。于是我反过来感到这孩子此前过的是一种何等反常的生活。不仅反常,而且显然是谬误。
她把头发在头顶盘紧,戴着太阳镜,身穿小号比基尼。如此躺在那里,很难看出她的年龄。体型本身固然还是孩子,但她所表现出来的自然而带有某种自我完善韵味的新的举止作派,使得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四肢苗条,但并不显得楚楚可怜,反倒透露出强劲的力度,使人觉得假如她两手两脚猛地伸直,四周空间都会因此骤然四下绷紧拉长。我想,她现在正在通过成长过程中最富有活力的阶段,正在急速地发育成大人。
我们相互往背上抹油。雪先给我抹,说我的背大得很。让人说自己背大这还是第一次,轮到我抹时,雪痒得扭来动去。由于头发撩起,那雪自的小耳朵和脖颈显露无余,惹得我现出微笑。从远处看去,连我都有时惊讶地觉得躺在海滩上的雪俨然是个成年人。惟独这脖颈安错位置似的同年龄成正比,分明带有孩子的稚嫩。毕竟还是孩子,我想。说来奇怪,女性的脖颈竟如年轮一般秩序井然地记载着年龄。何以如此我不得而知,其间差别我也无法解释准确。反正少女有少女的脖颈,成熟女子有成熟女子的脖颈。
&ldo;一开始要慢慢地晒。&rdo;雪以老练的神情开导我,&ldo;先在阴凉处晒,然后去向阳处稍晒一会儿,再回到阴凉处来。要不然会一下子晒伤的,发肿起泡,甚至留下疤痕,可就成了丑八怪了。&rdo;
&ldo;阴凉、向阳、阴凉……&rdo;她一边往我背上抹油一边口中重复不已。
这么着,夏威夷第一天的下午,我们基本都在椰树阴下躺着听调频音乐。我时而跳到海里游几圈,在海滨柜台式酒吧里喝一气冰凉冰凉的&ldo;克罗娜&rdo;。她不游,说要先放松再说。她喝一口菠萝汁汽水,慢慢咬一口夹有大量芥末和泡菜的热狗面包。不久,巨大的夕阳冉冉西沉,把水平线染成番前汁一样的红色。继而,夕晖从船的桅杆上隐去,桅灯发出光亮‐‐直到这时我们还躺在那里,她甚至连最后一束光照也不肯放过。
&ldo;回去吧,&rdo;我说,&ldo;天黑了,肚子也瘪了,散会儿步就去吃汉堡牛肉饼吧。要吃地地道道的牛肉饼,里面的肉要咔咔慡口,番茄酱要鲜得彻头彻尾,洋葱要香得不折不扣,焦得恰到好处。&rdo;
她点头起身,但未站起,一动不动地蹲着,仿佛品味一天中的最后片刻。我卷起糙席,扛起收录机。
&ldo;好了,还有明天,不要想什么了。明天完了还有后天。&rdo;我说。
她扬起脸,嫣然一笑。我伸出手,她拉住站立起来。
29
翌日早上,雪说去见母亲。她只知道母亲住所的电话,我使用电话简单寒暄几句,打听了去那里的路线。原来她母亲在马加哈附近借了一座小型别墅,从火奴鲁鲁乘车需花30分钟。我说大约1点钟登门拜访。然后去近处一家出租公司借了一辆三菱的&ldo;矛骑兵。&rdo;这是一次快活无比的兜风。我们把车内音响开到很大音量,窗口全部打开,沿着海滨高速公路以120公里的时速风驰电掣。到处都充溢着阳光海风花香。
我突然想起,问她母亲是否一个人生活。
&ldo;不至于。&rdo;雪微微抿起嘴唇,&ldo;她那人不可能一个人在外国呆这么久,超现实人物嘛!没有人照料,她一天也过不下去。打赌好了,肯定同男友一起,又年轻又潇洒的男朋友。这点和爸爸一样。忘了,我爸爸那里不也有吗?有个油光光的一看就叫人不舒服的艺ji男友?那男的肯定一天洗三回澡,换两次内衣。&rdo;
&ldo;艺ji?&rdo;我问。
&ldo;不知道?&rdo;
&ldo;真不知道。&rdo;
&ldo;傻气,一眼不就看出来了!&rdo;雪说,&ldo;爸爸有没有那个兴致倒不晓得,总之是艺ji无疑,不折不扣,百分之二百。&rdo;
新奥尔良爵士乐响起时,雪再次加大音量。
&ldo;妈妈那人,向来喜欢诗人,或者希望当诗人的男孩子,洗相片时或做其他什么事的时候,让人家在身后朗诵诗。这是她的嗜好,古怪的嗜好。只要是诗就行,是诗就会被迷住,命中注定。所以,要是爸爸能写诗该有多好,可他打滚儿也憋不出来……&rdo;
我不由再次感叹:不可思议的家族,宇宙家族,行动派作家、天才女摄影家、神灵附体的少女和艺ji书童及诗人男友,厉害厉害!那么我在这精神陶醉式的扩大家族中,究竟占有怎样的位置,担任怎样的角色呢?神经兮兮少女的勇猛剽悍的贴身男保镖?我想起忠仆对我现出的动人微笑,莫非是将自己视为其同类的会心之笑不成?喂喂,算了算了!这不过是体假时间。明白?休假结束完后,我还将重操扫雪旧业,也就再没余暇陪你等游玩。这的的确确是暂时性的,好比一段同主题无关的小插曲。很快就会结束,届时你们做你们的,我做我的事。我还是喜欢简洁明快的世界。
我按照雨的指点,在马加哈前不远的地方往右拐,朝山的方向行进。路两边稀稀落落地散列着独院民宅,房檐长长探出,我真担心一阵大凤将其吹上天空。不一会,这些民宅也没了,雨所说的集团式住宅地带出现在眼前。值班房里有位印度人模样的看门人,问我找哪儿,我告以雨的住所号码。他打过电话,向我点头道:&ldo;可以,请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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