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陈叔说得对。&rdo;这个名叫阿定的男子看着她,第一次,也是日后的最后一次,对她笑了,&ldo;这世间能让陆凉风震惊的事不多,见一次,少一次,能有一次惊到你,都是赚了。&rdo;
很多日子以后,陆凉风逼迫自己忘记了很多事,忘记了很多人,甚至连阿定这个名字也不太再会记起,唯有这样一个笑容,落进了陆凉风心底,如美丽的池中花,一开千年,不落不收。
货仓外巨大的交火声唤醒了陆凉风的理智,她几乎是落字如巨石:&ldo;你,你怎会在这里?!&rdo;
阿定一笑:&ldo;不止我。&rdo;
当陈叔的身影定定地站在她面前时,陆凉风只觉脑中&ldo;嗡&rdo;的一声,如生命中所有不可承受的重量,全数塌陷。
&ldo;陈叔?!&rdo;电光石火,一念升起,陆凉风的眼风终于扫到了一旁的货物,那就是今日警方苦苦追寻的证据,也是可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证据。陆凉风胸中激荡,火光攻心:&ldo;不可能!陈叔,你不可能和毒品案有关!&rdo;
对这位老人,她太了解了。诚然陆凉风无法说陈叔这一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他沾过血,染过伤,算不得无辜,称不得良民,只因道上的人自有道上的游戏规则;但陆凉风却可以指着天,以自己之名发最致命的毒誓:陈爷陈易风这一生,从没有沾染过毒品。
&ldo;陈叔,我信你!&rdo;陆凉风咬牙,几乎将自己的齿关咬出血来,&ldo;一个会在年少时代就教会我中国近代史上鸦片战争之耻的人,一个自接手我起就要我牢记毒品毁人绝不可沾的人,绝不可能涉毒。陈叔,无论如何,我信你!&rdo;
老人笑了。&ldo;阿定,看见没有,&rdo;陈叔负手,有种骄傲在里面,&ldo;我一手带出来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会对我绝对信任的。阿定,你之前对陆凉风可能不信我的怀疑,是输了啊。&rdo;
阿定低一低头,语气何其温良:&ldo;嗯,我输了呢。&rdo;
这一老一少,旁若无人、谈笑风生的态度,会令人错觉好似正置身于古道凉亭,喝一杯闲茶,聊一句人生,恍然不觉他们身边正轰然巨响的是致命的武器声、穷途末路的喊杀声。
&ldo;陈叔‐‐!&rdo;陆凉风急火攻心,她自问这一生很少有如此乱了步伐的时刻,但这一刻她用尽了办法,也用尽了心,依然止不住双手的颤抖,这令陆凉风恐惧不已,仿佛已有一种预感,对即将面临的失控局面而有的预感。
&ldo;陈叔,我带你走‐‐!&rdo;龙潭虎穴,为了一个清白的老人,为了一个一手教会她成长的老人,她又有何惧!
&ldo;走!&rdo;陆凉风一步上前,抓住了老人的手,&ldo;陈叔,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陷害,无论如何,我一定保你安全出去!&rdo;
&ldo;陆凉风。&rdo;老人没有动,轻轻一拂,好似拂去轻尘般,神色安详,全然没有走投无路的焦虑,完全是一种看透世情、了如指掌的安定。&ldo;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rdo;
陆凉风双手发颤,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武器:&ldo;……什么?&rdo;
&ldo;凉风,&rdo;陈叔看着她,一如当年教她念书般,一字一句地对她道,&ldo;放在你面前的,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rdo;
陆凉风脑中轰然一声,她是何其聪明的女孩,只一句话,一点就透。但是她不要。只有这一次,她信她没有明白,她信自己所猜的所有都是错误的。
陆凉风双眼充血,一句拒绝刚要暴怒出口,只听得陈爷缓缓说了一句话,一落地即是金石之声,宣告这一场注定要由陆凉风亲手完成的腥风血雨,正式拉开了序幕‐‐&ldo;杀了我。&rdo;天底下,仅仅用三个字就能让陆凉风有了想要跪下对命运屈服的人,仅陈爷陈易风一人耳。
&ldo;陆凉风,&rdo;他轻唤她,如同对待一个从此只能一人仗剑万里的少女,对她用心,谆谆教导,&ldo;忍得了卧底时寂寞的人,最懂得把握机会;这其中,你尤其懂得把握时机。你是我带出来的,你的资质,我放心。所以这一个机会,已经放在了你面前,你万万不可错过。杀了我,向陆正风示忠。只有取得信任,近得了他的身,才有可能拿得到他犯罪的证据,一举将他拿下。&rdo;
能担当得起的,只有陆凉风。但陆凉风拒绝担当,她不要担当,她只要她身边的人,好好地活下去。&ldo;我办不到‐‐!&rdo;
&ldo;陆凉风‐‐!&rdo;只一声唤,就能让处于崩溃边缘的陆凉风静下来,这件事,从以前到未来,都只有陈易风做得到。&ldo;陆凉风,&rdo;他忽然这样说,&ldo;我老了。&rdo;
他负手,仰天长叹,&ldo;人人都畏惧死亡,我也不是例外;关于死亡的禁忌很多,欧洲人最忌十三,尤其是十三个人一桌聚餐,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一定要死。所以后来才会有这样一种说法:生、死和恋爱,是人生三大畏惧之神秘,尤其是死,难免被看得十分严重。&rdo;
他语气一转,&ldo;但不妨换一种角度看,对于死亡的迷信,在自然界中是不存在的。飞鸟走兽的尸体,很快便会有大自然的搬运工来清理、吞食、解决。陆凉风,眼光要放远一点,死亡不是一件可怕的事。&rdo;
他云淡风轻的语气,令人错觉这个老人此时正在谈论的不是死亡,而是长街的好景、万家的灯火。
&ldo;这些年,多少好人、多少兄弟、多少无辜者,被陆正风利用、摧残、诬陷、迫害,你心里是清楚的。甚至包括你在内,当年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天下,多活一天都是可怕的。而你也更清楚,陆正风能活至今天,凭的自是他的手段与本事。除恶本不是一件易事,除陆正风这样的大恶更是不易,要做到这一步,是需要布局杀阵的,免不了牺牲一些人,落一点血,才能换一个也许并不圆满的结局。&rdo;
&ldo;我不可能!&rdo;此时此刻,陆凉风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双眼布满了血丝,只一味重复道,&ldo;我父亲并没有要我以这样的方式对他示忠,我绝不可能听你的,弄巧成拙!&rdo;
陈叔笑笑。&ldo;你看一下你的移动电话。&rdo;
陆凉风怔了一下,随即掏出移动电话,屏幕闪烁,提醒她有一条未读短信。她按键查看,只一眼,全身的血液就好似冻住了。
&ldo;呵,你明白了吧?&rdo;陈叔的笑声里有笃定的料定,&ldo;是陆正风发来的命令吧。要你亲手除掉我,是不是?陆凉风,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我为何今日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有那么巧的案子等着我,为何会有那么齐全的不利证据出现在了我的身边。除了陆正风之外,还会有谁为了除掉我而费尽心机?&rdo;
&ldo;他容不下我的。&rdo;老人负手,眼中有看透世情的豁达,&ldo;……对于当年和他一起拜过天地,闯过天下,以至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的我,陆正风是容不下的。所以,陆凉风,你明白了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陆正风最好的机会,既可以试你的忠心,也可以除掉我这个心头大患。我猜得没错的话,他的眼线正紧紧盯着这里,盯着陆凉风会不会狠得下这个心,除掉陈易风;好,我就顺一次陆正风的心,让他如愿。&rdo;
养气不动真豪杰,居心无物转光明。说的就是这样的老人。
&ldo;陈叔,我是你一手带起来的。&rdo;她浑身发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分明地流露儿女情长,&ldo;……我陆凉风,不能没有陈叔你!&rdo;
十七岁时,他接手她的第一天,没有嫌她一身不洁,没有弃她十七年如糙芥般的过往,他为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教她道理,不是命她比试,而是端了满满一碗白饭,放在了她面前,对她讲:&ldo;吃饭,并且好好吃饭,才是人生中至要紧的事。一个人,再伤心、再痛苦、再绝望、再无力,只要还有吃饭的力气,就不是输家,就还有于穷途末路之境绝地反击的机会。&rdo;
二十一岁时,位高权重的陆正风利用陆凉风立功,她被陆正风亲自点名,作为前线的第一锋去追捕要案团伙,她以重伤的代价完成使命。陆正风收货各方好评,而陪在重伤的她身边、全力救她、三天三夜无眠的,只有陈叔陈易风。
二十三岁时,她奉命接下接近唐信的重任,他是唯一一个公然反对的人。他为她抗争到底,当最后得知抗争无用时,他什么都没有对她讲,没有告诫她不要动心,亦没有劝阻她不要动情,一个女孩的情事本就是这人间最美的花开,他不忍摧之,只对她道:&ldo;如果,他令你不快乐,你随时可以回到我这里。&rdo;
这个老人为她暗自操心,暗自负责,桩桩件件,一年又一年。这一负责,就是十几年,他令她迅速成长、独当一面,她却令他苍老了容颜、染尽了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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