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朗又骂他:垃圾,你以为就还贷需要钱?利息呢,还有公司里那帮人不用养活?工程费用不用投入?时聆佯装不经意:哦。那你把上次拍到的那块地转卖给他不行吗,我昨晚还听他跟朋友抱怨把这么好的地皮弄丢了……别的我也不懂。手机半晌没有来信振动提示,屏幕将要暗下去时,齐文朗回复:确实可以考虑。时聆没忘记商行箴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到放弃了地皮时眼里的遗憾,他企图为商行箴争取:你别考虑太久,他这人很喜新厌旧的。齐文朗嘲笑:怎么就没厌倦你啊,别是你给他舔爽了吧。跟齐文朗谈这种话题可以适度蒙蔽对方的双眼,但不能过头,时聆目的达到,再深聊便只剩烦躁:就说到这吧,他要醒了。短信发出去,时聆才听到外间门响,他来不及删短信,疾步出去拉开了门,商行箴立在外面:“在睡回笼觉?”时聆回书桌旁搁下手机,翻了翻昨晚备好今天要练的曲谱:“没有,我去里面挑衣服了,特殊日子敢心肯定又要合照发圈,寿星不能穿睡衣出镜。”商行箴玩笑道:“那我用不用?”时聆没想过这茬,与齐文朗对话的不适顿然被驱散,他看了商行箴一眼:“我俩跟共有财产合照。”商行箴承认有被取悦,他上来原是想去房间拿份资料,顺便替厨师问问时聆朋友们的口味偏好,这下决定回屋换套上镜的衣服。临近中午,夏揽在群里说快到了,时聆刚好换了件米白色的打底薄卫衣,飞奔下楼去迎接,小羊在家里文静了几个小时,也逐渐显露本性,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商行箴在偏厅托着块平板,闻声望过来:“裹个外套再出去。”时聆跑太快了没发现偏厅有人,拐了步子朝里看:“我以为你在书房。”商行箴一身家居服换下来了,单穿了件减龄的深色v领开衫,露着脖颈处的一小片三角区:“在书房待久了闷,出来透透气。”等时聆裹好外套跑出去,商行箴让目光重新落到屏幕上,界面停留在搜索引擎,标题为“男士双人合照姿势”。搜出来的要么是商务型的正经竖拇指,要么是年纪相仿的大头比耶,他不太满意,将标题前俩字换为“男人与小孩”。一水儿的亲子合影加载完毕,商行箴心烦地退出页面,将平板扔到一旁。庭院外,张觉他们熟门熟路摸来了,时聆刚拉开大门,他就抓着铁艺门喊:“时聆儿,生日快乐!”夏揽道:“能不能等进屋了再说,你这样子就像个抓着牢门嚎叫的。”陈敢心眼尖看到了时聆身后的新成员:“是真的小羊!”时聆跑过去拉开门放人进来,张觉一下被小羊衔住了羽绒衣角往里拽,他收回商行箴不够用心的话:“这羊是弟弟还是妹妹啊。”“妹妹,”时聆说,“叫杨纳瑞。”陈敢心家的汉堡经常跑去找邻居家的雪纳瑞玩儿,她笑道:“你怎么还给它篡改属性啊。”时聆就觉着它跟汉堡的伙伴颜色相近:“以免它陷入自我怀疑,所以给它冠了个姓。”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屋,上次见了商行箴集体噤声,这次谁都上赶着装熟络,陈敢心捧着手机说:“叔叔,上次孟叔给我挖的羽衣甘蓝长得很好,这次我能带一颗木绣球回去吗?”商行箴笑了笑:“一颗显得我很吝啬,让孟叔给你挑一株旺盛的吧。”夏揽落座在商行箴左侧,殷勤的架势就差往人家肩上搂:“叔叔,上次天黑没看清,原来您车库还摆了那么多豪车,等下我能挑一辆坐在车头拍几张照片么?”商行箴不动声色把平板往背后塞,生怕夏揽拿他的平板去拍照:“别‘您’,随便拍就是,以后让时聆考了驾照带你们兜风。”仨人里只有张觉最不屑拍马屁,他没过去偏厅,搭着时聆的肩膀走到角落里:“时聆儿,我想了很久,我决定不慌了,你并没做错什么。”搭在肩膀的手臂很沉,时聆一头雾水:“你最近在发什么疯?”张觉深吸一口气,在他眼里,时聆始终是他们几个当中最单纯的:“你涉世不深,虽然表面看很精明,但我知道你内心其实笨笨的,很容易被人拐骗。”时聆越听越不对头:“内心笨笨的,确定不是在形容你自己?”张觉铺垫一堆,终于亮明了目的,迅速往时聆裤兜里塞了个东西,还隔着裤子拍了拍:“额外礼物,揣好昂,不用后悔一辈子!”张觉逃进厨房帮人家调火锅底料了,时聆站在原地,不明真相地掏出兜里的小方盒,看清包装又迅速塞了回去,瞠目瞪着面前的墙壁。四维空间超薄003,还没用,但时聆已然确定他这辈子最后悔的是向张觉这个傻逼提过的无心之言。张觉浑然不知,热心地将鸳鸯锅端上圆桌转盘的加温区域,红汤沸腾,食材齐全,陈敢心打开了自拍模式。时聆有所警觉:“不要开美颜模式!”夏揽这回也不站女友:“就是,每次都给咱几个画眼影描红唇,我都不敢给你点赞!”商行箴不掺和,拿下壁龛的单反说:“我帮你们拍吧。”镜头锁定,商行箴调整聚焦,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时聆被一帮好友簇拥当中,笑得分外开朗,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在部队练就的侦察能力此时似乎派不上用场,掌镜就那么十来秒,不容他想太多,他横竖拍了几张。大家都挺满意,陈敢心在几张照片之间来回浏览:“真好看,不用p了!”时聆招来杨纳瑞,轻扯商行箴的袖子:“叔叔,我们跟共有财产拍一张。”商行箴眉头舒展,暂时将涌上心头的些许怪异压了下去。陈敢心自告奋勇来掌镜,张觉解开心结,起哄道:“挨近点儿嘛。”商行箴还没回忆起搜索过的合照姿势,时聆已经抱着小羊半蹲到他脚边:“就这样,拍吧。”陈敢心举起相机,脆如银铃的嗓音在倒数着三二一,分秒间,商行箴垂眼看着挨在腿边的脑袋,不自觉地抬手揉了上去。咔嚓轻响,时聆恰好抬头与他对视,唇边笑意未泯。在那仨忙着看照片效果的同时,商行箴低声对时聆说:“你知道么,他们都喊我叔叔,但只有你喊得最悦耳。”--------------------感谢:墨晓的1袋鱼粮,渡千帆的1袋鱼粮,泗泫的1个鱼粮,攻狗幺的1个鱼粮,serenag的1个猫薄荷,松落雨天的1个鱼粮,喜欢的更纯粹一点的1个鱼粮,noo的1个鱼粮,至冬就被你打围坐圆桌的人不多,胃口都挺大,食材上过几轮,锅中汤水两次添满复又浑浊,整个餐厅充斥着勾引食欲的辣香味儿。商行箴最早撂筷子,把空间留给几个年轻人,离开餐厅时一并带走搁在空座的单反。途经厨房,孟管家在里面跟厨师唠嗑,商行箴问:“甜品店把蛋糕送来没有?”孟管家敲敲冰箱:“放心吧商先生,藏好了,等桌面拾掇干净就端出去。”看他吃饱喝足不打算参与的架势,孟管家又问:“你不跟他们一起切蛋糕?”商行箴不肯暴露自己跟一帮小十几岁孩子围成一圈儿却闹不起来的真相,故作潇洒道:“我去露台打个越洋电话。”一楼的露台与呈半开放式的家庭水吧相接,暗黄调的灯光打造隐秘氛围,但现在白天,这种氛围没那么明显。商行箴饱餐一顿,为自己调了杯低度数的餐后酒,露台有沙发不坐,放下酒杯,背靠在护栏上打开相机。当着年轻人的面儿,他没有表现得太热切,此时无人凑在身旁追问意见,他得以自在地放大照片细致欣赏。时聆和朋友们的合影,个个看着镜头面带笑意,而与他的仅一张合影却谁都无心看镜头,正弯着嘴角分别以一坐一蹲的姿势相视,他垂眸面露宠溺,时聆则抬眼表现乖巧。也不是谁都没看镜头,起码杨纳瑞看了,还伸出舌头舔鼻子,从小就懂抢镜。商行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在几张照片之间重复翻看,渐渐咂出方才心里萌生的怪异感是为哪般。时聆在他面前与在朋友面前所呈现的太不一样了,尽管都是面带笑容,但时聆和张觉他们呆在一起是随性无畏的,而面对他时总含着股顺从黏人的天真劲儿。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初时翻开时聆的作业本,连笔流畅的字体让他联想到了果敢恣意,当时他还自感字与本人不相称,现在竟觉得没什么不妥。反而是平日里让他熟悉的那个时聆,跟与朋友们相处的模样一对比,反而变得违和起来。商行箴产生了种错觉,在他面前乖巧与娇气兼并、时而目露怯弱的时聆,是假的。这个想法多少带了点主观性,商行箴揣摩过很多人,却偏了心不想自我地为时聆蒙上层层雾。露台寂静,餐厅的笑声在这边听来显得缥缈,商行箴掏出手机给程慕朝打电话,静候到差不多自动挂断,对方才接起来:“没空。”程慕朝声音略沉,带着刚醒来的懒散,商行箴问:“醒透了再说话。”那边沉默片刻,只听得布料摩擦的细响,程慕朝咬字清晰了点:“我操,都中午了啊,困死我了。”商行箴问:“秦玄没喊你起床做饭?”“秦玄,在我边上呢啊。”电话里响起掌击皮肉的脆响,程慕朝拿开点手机冲枕边人喊,“起床了宝贝儿,快一点了。”商行箴感觉自己每次打过去都挺不是时候:“……昨晚通宵了?”“蹲点追数呢,那人趁夜深想潜逃外省,被咱俩带人截住了。”程慕朝突然“嘶”了声,“别他妈揉了,一大早来这么猛,打电话呢,来来来坐上去……哥们你有事没事啊?”商行箴掐了线:“忙你的吧。”原本打给程慕朝是想让他帮忙鉴定一二,商行箴自认当局者迷,想听听旁观人的说法。不过现在他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程慕朝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在秦玄面前能做到百依百顺,而秦玄在外体现的翩翩公子样到程慕朝面前就一反常态,大概都是因为对方对彼此而言都足够特殊。水吧连通正厅的走廊有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商行箴从沉思状态抽离,握起酒杯一饮而尽。时聆端着块蛋糕走来:“孟叔说你在打越洋电话,绘商在国外有分部吗?”“暂时还没这个扩张打算,不过有个合作商是澳洲那边的。”商行箴搁下相机,同时搁置的是脑中沉浮思绪,“给我的?”“嗯,切了块大的。”时聆轻瞥相机,“记得把照片发给我,陈敢心一闲下来肯定追着我要合影,她今晚要发朋友圈的。”“开始会指使人了?”商行箴接过纸盘,时聆眼中神情生动,这会儿他又不觉违和了。时聆双臂搭着栏杆:“没有啊,敢心向你讨绣球、揽子征求坐你的车头,我看你都答应得挺快的。”商行箴听出了不平衡:“所以你也来试探一下我答不答应你的要求?”时聆仍不肯承认,但也不看他:“没有。”商行箴不拆穿他,用叉子拨开蛋糕上的淡奶油:“孟叔怎么做事的,订这么腻的蛋糕。”时聆存心跟他作对:“我就喜欢甜腻的。”商行箴一扫饭桌上的沉稳,挑起一坨奶油抹时聆脸颊上:“那多吃点。”冰凉的一片糊在左脸,害时聆等下要费劲跑一趟洗脸,他老大不高兴,猛地把商行箴摁到护栏上,埋头在他衣服上一顿蹭,两三秒后才退开:“你好幼稚。”早上才换的开衫蹭了脏,深色沾白太明显,v领下露出的三角区也未能幸免,商行箴举高了盛蛋糕的纸盘,想起要生气,失语倒是真的,不为弄脏的衣服,为的是时聆蹭上来时拂过他喉结的气息。“你让我怎么回屋里?”商行箴问。还没彻底从刚才的动作中回过味儿来,忽地,时聆再度仰脸凑了过来,咫尺之近,商行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放轻了:“你还让我吃蛋糕么。”时聆就是借他的眼睛照个镜子,看清自己鼻尖还有一点奶油,又抓了商行箴的手臂用袖子擦净,灼灼地看着他:“其实我刚才不是试探你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而是想看看你答应得有多快。”一股子甜腻的奶油香直往商行箴鼻腔里钻,他却没感到反感,刚才借蛋糕岔开话题,现在又绕了回去:“慢了会怎样?”时聆说:“会遗憾地度过这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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