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口被打开,一些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
晓风走出房间,看是姑姑和表妹、以及一些礼仪社的人,将奶奶的遗体抬了进来。「姑姑,你们来了。」她向前打招呼。
「晓风,我跟你说,奶奶的后事姑姑都搞定了,今天开始要守灵几天,之后就是出殯了。」晓风的姑姑说完,礼仪社的人就抬着棺,逕自走到客厅里布置。
晓风的目光在奶奶的遗体上停留了数秒便不忍再看,尽管经过修补,还是能看得出来当时车祸的力道有多大。她捏紧拳头,对着姑姑说:「姑姑,目前诉讼的部分──」她正要问下去,却被姑姑紧抓了手,拉往大厅旁的小房间。
「晓风,这件事情姑姑都打理好了,你不要操心。」姑姑的眼神有些飘移,晓风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
「那个,肇事人也很有诚意的道歉,对方律师给我们很合理的赔偿……」姑姑语音未落,晓风惊讶地打断她:「您和解了?」
她不能谅解的表情让姑姑感到压力,皱了眉头,「晓风,我们现在状况也不好,你不知道人家是多有权势的人,吐口口水就可以把我们弄死了。现在对方愿意好好谈还拿出诚意,我们见好就收。」
收?你是收了多少?一条人命要多少钱才合理?晓风憋在心里没有说,一股火气在她的胸内燃烧。
「誒有没有人啊?」男人的声音从大厅传来,并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来人是个看起来不怎么称头的伯伯,穿着和口气都很低俗,嘴里还缴着檳榔。「阿月姨走了,啊她的帐谁要还啊?她还欠我好几万耶!」
晓风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人,奶奶的遗体还在客厅,就有人上门来讨债。
「没事没事!都找我都找我,你在外面等等。」姑姑赶紧换上笑脸安抚着那个脾气不好的伯伯。
那男人离开房间后,姑姑从包包里拿了一个小信封说:「晓风,姑姑知道你去台北找工作,之后应该也需要用钱吧?这间旧房子姑姑会处里,你就拿着这些,去台北租个好房子过你的新生活吧。」她眼尾的皱纹很深,笑容虚偽,晓风看了心寒。
「你卖了这间祖厝?」帮忙还债、给自己生活费,这些都是从和解金和房子的钱取出的一部分吧?
「这间房子也很老旧了,建商早就跟姑姑沟通很多次,现在奶奶也不在了,我们也没钱改建,乾脆卖卖卡快活。」姑姑说着。
「姑姑,你怎么可以轻易的和解?怎么可以卖掉这间奶奶最重视的房子?既使她没有钱,做资源回收,都不愿意卖给建商,她这些付出你不知道吗?」晓风忍不住没有用敬语,一股脑儿地指责姑姑。
在姑姑身后早已不耐烦的表妹走向前来,不友善地语气说:「顏晓风,你真的很死脑筋耶,就不能当作是奶奶的最后一份心意吗?」她双手插在胸前,丝毫不尊敬眼前这个比她大的表姊。
姑姑见状赶紧把晓风的表妹拉住,「晓风,你知道阿茹她现在还在念书,之后还要出国,这些都要钱啊,大家环境都不好,奶奶一定会很高兴她还能帮你们的。」姑姑挤出勉强的笑容,晓风看得出来她在忍耐,若咄咄逼人,只怕姑姑要为了那些钱和她恶言相向。
她叹了口气,垂下了眉眼什么也没说。
「然后阿,出殯的隔天麻烦你东西要收一收,建商约了下午要来点交。」姑姑说完随即离开小房间,去大厅招呼着礼仪社的人。
对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女孩而言,顏晓风累了,她努力了这么久,还是被现实打败。
出殯的当天晚上,她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明天就要被赶走了,要去哪里?她想起那间录取她的公司,这段时间根本没空去想之后的事。
晓风从包包里翻出那张被雨水打烂的录取通知单,上面有核薪的资料──月薪22k,试用期间不算入年资,第一年没有年终奖金等严苛的资方宣言。
姑姑说的也没错,一个月领22k的人,要怎么跟市值百亿的万氏集团董事长打官司?
她冷哼了一声,把通知单放在桌上,目光一瞥发现一张小卡跟着掉了下来。她这才想起那件荒谬的提议。
『有钱人的生活不像你想的那么好。』那男人的话语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晓风忍不住咬了下唇,「是吗?我怎么觉得不懂的人是你呢?」
她心一横,反正她最重要的亲人也不在了,没什么好顾忌,从出生到现在遭受的种种歧视早已让她对人性失去了信心,这夜,她下定了决心。
站在万泰建设盖的豪宅──河岸皇居的大门口前,顏晓风只拖了一个登机箱,抬头看着那巴洛克式建筑风格、金碧辉煌的大厅。
穿着海军陆战队制服的豪宅警卫,发现有名外貌姣好、气质出眾的年轻女子朝大楼左右张望,虽然她看起来不像坏人,但大楼管理严格,只要有非住户的人靠近都要向前驱赶。
正当警卫举起手、开口要赶她走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老迈声音从后方传来──
「顏小姐!」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老管家匆忙地跑向前和晓风打了招呼,警卫一看到是老管家的客人,赶紧让到一边。
晓风向老管家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大楼,直达三十三楼。老管家一路上什么都没说,电梯每攀升一层,晓风的心情就越来越忐忑不安。
虽然自己一时情绪大爆发说了些偏激的话,但此刻理智慢慢地回覆,她只是个涉世未深、只谈过一次恋爱的书呆子,凭什么登入豪门online?
「这边请。」在晓风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假借身体不舒服先回去的时候,老管家已经站在电梯口外请她出来了。
晓风一踏出三十三楼的电梯,便看到那天与她谈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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