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店主在柜台后见我下了车,忙不迭地亲自迎了出来,又命伙计解下马牵到后院去用上好的糙料喂着,方亲自引我进了二楼的雅阁。阁间虽小,但一应铺陈,颇为雅致,开窗便见又宽又直的官道和对面绵延至溪边的百来户人家。
绿萼点了果品菜蔬和熟肉鲜鱼,我自倚在窗边看楼下往来的客人。忽见四个衣着齐整的轿夫抬着一顶红木翠顶的小轿在门口落下,随行的两个绿衣少女揭开轿帘,扶了轿中的女子下来。但见她身着淡粉色的梅花褙子和一袭葱白色的罗裙,挽着螺髻,正中一只绿玉髓金蜂花钿甚是繁复精巧,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绿萼见我看得出神,笑问道:&ldo;姑娘在瞧什么?&rdo;
我指着楼下的女子道:&ldo;你瞧,那女子似有些眼熟。&rdo;
那女子转过脸来,但见眉目如画,下颌尖尖,一点樱唇,甚是娇俏。绿萼失声叫道:&ldo;若兰!&rdo;说着连连扯住我的袖子,指着楼下道,&ldo;那不是从前服侍于姑娘的若兰么?!&rdo;
正是若兰。四年未见,今日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的侍女模样,更非随锦素流放的卑微官婢,实实在在是一位贵妇人了。绿萼道:&ldo;姑娘要奴婢唤她上来么?&rdo;
我微笑道:&ldo;得遇故人,怎能不小酌两杯。你这就下去请,别缺了礼数。再烫两壶酒上来。&rdo;
绿萼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引了若兰上来。若兰一进门便深深一拜,起身已是满脸是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含泪道:&ldo;多年不闻你的消息,想不到今日在此相见。这些年你还好么?若葵好么?&rdo;
若兰哭得更加厉害:&ldo;若葵已经……死了。&rdo;
我的泪水顿时滑落在衣襟上:&ldo;若葵死了?是怎么回事?昌平郡王不是很看顾你们的么?&rdo;
若兰泣道:&ldo;自我们姑娘被征回京,昌平王爷也跟着回京了。我和若葵本来还在军帐中服侍,谁知有一夜,一个校尉喝醉了,拉着若葵意欲强奸,若葵抵死不从。那校尉恼羞成怒,将她扔给了一群西夏俘虏,若葵回来就自尽了。&rdo;说罢用帕子握着脸痛哭不已。
我又悲又怒:&ldo;军中竟有此事!王爷也不管么!&rdo;
若兰道:&ldo;王爷从京城回来,听闻此事,当即杀了那个校尉,又将那些西夏俘虏一个个凌迟处死,这才为若葵报了仇。&rdo;
若兰身边一个美貌乖巧的丫头道:&ldo;夫人好容易与大人相见,总是哭做什么?夫人如今可哭不得。&rdo;说罢扶了若兰坐下,另一个丫头从门外接了两壶热酒进来,放在热水中温着。
绿萼也扶我坐下:&ldo;正是呢。姑娘的身子也伤心不得。&rdo;
我拭了泪,亲自烫了两只酒杯:&ldo;天大地大,竟在这山野村店中相遇,又是久别重逢。定要好生喝两杯。&rdo;
饮过三杯,我正要添酒,却见她左手护着小腹道:&ldo;大人赐酒,本不该辞。只是若兰实在不能再饮了。&rdo;
我一怔,随即放下执壶,欢喜道:&ldo;果真么?恭喜妹妹了。&rdo;
若兰垂头望着袖口盛开的梅花,微微一笑道:&ldo;我曾向观音许愿,若得了孩儿,定然倾尽资囊,奉献观音驾前。今日正是去白云庵还愿的。不想竟遇见了大人,可见菩萨有灵。&rdo;
我欣慰道:&ldo;瞧妹妹的装扮,非富即贵。不知妹妹嫁与何人?家住哪里?&rdo;
若兰叹道:&ldo;若兰惭愧。若没有于姑娘和若葵,也不会有若兰的今日。&rdo;
我心中亦猜到了几分,不觉问道:&ldo;你是不是嫁给了昌平郡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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