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七渡一定早已遍洒阳光,一派炙热难耐的溽暑景象。而在这荒村,山林与房舍虽然也浸沐在亮熠熠的阳光中,但岭山那边偶尔吹来的晨风,依然还是带有一丝儿冷彻的寒意。小夭常常对着鹿城的方向发呆,不知道那边的战事进行得如何,璟有没有顺利地攻下那座同样坚固高大的城池。...次月末,静夜与未汀风尘仆仆地赶至了小夭所在的荒村。“姐姐!”一跳下马车,未汀便欢喜激动地奔向小夭,她一把握住小夭的手,那细长的眉眼落在小夭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瞧着。十年不见了,小夭原本丰腴的脸庞竟已不似从前那般莹泽饱满。未汀记得自己在七渡的时候,小夭在窗前翻看医书,那发丝如柔缎一样黑亮,阳光下,长睫美如春草,脸庞犹似镀了一层莹光般泛着细腻的微芒,那种情景给了未汀很深的印记。七渡的小夭曾是那般的恬淡幸福,如一只饱满多汁,甜美无比的浆果。而今,小夭的笑意里,竟有了那么多的沧桑与疲惫。她的发丝依然浓密乌黑,用一支竹簪简单地绾于脑后,却不似从前那样光莹亮泽。“姐姐!”未汀忽就伸出双手抱紧了小夭,声音有些咽哽:“姐姐...”“我一直都那么想跟随姐姐在一起,以前自己不得已,后来竟又是姐姐不得已。”“为什么,总是那么难呢!”未汀的眼圈红了。小夭抚摸着她的头,声音也咽哽了:“未汀,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你,你的腿还痛不痛。”未汀的眼泪簌簌地扑落下来,道:“我的腿不痛,可是姐姐,看着你,我的心却好痛!”小夭噙着眼泪笑了,紧紧握住了未汀的手:“炽没有再为难你吧?”“多亏了姐姐,汀终于不用颠沛流离,可以好好地活了!”未汀道:“炽过得也很好,姐姐在小月顶的时候,她就与策成了亲,后来还生了两个孩子。”“那就好,那就好!”小夭开心不已。“夫人。”静夜走上前来,淡淡地向小夭施了一礼。“静夜,你跟未汀这一路辛苦了。”小夭笑着说。静夜瞅看着小夭,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冷淡地说道:“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都是我们的本份。”村妇手中抱着的婴孩瞅着未汀,竟挥着嫩藕一样的小手,呀呀地笑了。静夜走上前去,伸手欲接过村妇手中的婴孩,她的目光落在孩子脸上,手蓦地停在了半空中。这孩子白嫩嫩的小脸上,长着一双极其妖孽漂亮的眼睛,小嘴儿微微的,竟酷似着一个人。静夜的脸瞬间就冷了,未汀却喜欢得不得了,伸手就抱过孩子,看着他的小脸儿狠狠地亲了一口,似想到了什么,她抱着孩子四下张望。“姐姐,他叫什么名字?”未汀问道。“他叫涂子诺,小名岭儿。”小夭笑道。静夜什么也没说,扭转身面无表情地进得屋去。晚上,小夭喂完岭儿,将他交给了未汀,便一个人在窗前翻看医书。更深夜阑,她蓦地抬头,看见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空明地挂在中天,将周边的云层照出一片暗白色的波纹,煞是好看。小夭从医书的夹层中,取出一枝被压得扁扁平平,早已干蔫的栀子花,低头闻了闻。那褐色的枝叶上,竟还残留着一丝儿淡淡的香迹。这淡淡的味道,又让小夭想起璟,想起他在夜晚弯腰为她摘花的样子,他的眉眼,他的目光,还有他身后被风撩动的大氅,想着想着,小夭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挑。她小心地,将花枝又夹回医书,兀自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也许,在某一个地方,璟也正看着这轮月亮吧!院中不知哪里种着夜来香,没有风,那香味也一阵一阵地袭进屋来。蟋蟀,在窗外某个墙角的草丛中使劲叫着,小夭坐了一会儿,便披了件衣裳走出了屋子。她在桐花树下站了片刻,便听见旁边的屋子里,未汀似乎正与静夜在小声争吵着什么。“璟是让我们来照顾姐姐的,不是让你跑这么远的路,来给她脸色看。”未汀在说。“从到这里开始,你就摆着一张臭脸,好像我姐姐欠了你什么似的,我已经忍了你很久!”未汀的声音里透着愠怒。“我家公子一直在镜渊,然后就在军营里,怎么可能与她生下这么个孩子!”静夜愤愤地说:“枉我家公子为了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们涂山氏从不涉及权势争斗,历来只经商做生意,我家公子那般清风霁月的人,竟,竟为了她拿着刀剑去苦苦拼杀!”静夜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以前只见过他弹琴画画,他做每一件事都那么风雅温和,如今,如今却在死人堆里满身是血的与人撕杀!她,她好意思去跟别的野男人。这还不算,竟生个孩子来戳我家公子的心窝。”“璟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在这里没完没了?”未汀怒道:“我姐姐的闲话,是你可以说的吗?”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我家公子是没说什么,他那么爱她,还不什么都受着。我,我是替我家公子难过!”“璟不说什么,自然是知道姐姐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见我姐姐那个样子,是过得很幸福的样子吗?”未汀很生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姐姐跟别人在一起?”静夜冷笑道:“我的眼睛又没瞎,那孩子长得像谁,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就我家公子忠厚,居然还把他当成了自己孩儿,也不知他心里有多难过!”未汀冷笑着说:“我知道那是你主子,你自然偏护得很。不过你也不要低看了璟,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份不值得的爱,去拼命去争取。”“璟既然肯去拼命,那就是我姐姐值得他去拼。静夜,有些东西你没有经历过,就无法去体会其中的无奈与辛酸!我相信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你再对我姐姐做脸做色,我一定会对你不客气!”“你还敢怎的...”静夜怒问。“我不会叫你怎的,但会让你难受...”未汀忽就笑了。小夭默默地转过身,看着地上自己淡淡的影子,慢慢地走回了房间。第二天,静夜的脸色依旧冷冷的,抱着子诺的时候,也没什么笑脸,小夭害怕未汀真的给她下点什么毒,连忙将未汀叫进屋来。“人,爱之深忧之切,静夜从小就跟着璟,有什么想法都是正常的,未汀,你不要去跟她恼。”小夭说:“以后时间长了,她慢慢就会好起来,没事的!”“她就是遇见姐姐这么心善的,才敢那样做脸做色,若遇到个狠的,没准儿早就给卖了。”未汀愤愤地说。小夭笑了笑。未汀坐到床榻边,看着小夭给子诺喂完奶,又用手绢为他擦着小嘴儿。子诺似乎很喜欢未汀,打了个嗝儿,嘴角吐着小泡泡,冲着未汀窝着小嘴儿笑起来,那双妖孽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细缝儿,煞是可爱。未汀喜欢得不得了,干脆蹲下身,仰头逗着他。“姐姐,”未汀有些犹豫地问道:“子诺,子诺真的是他的孩子吗?”小夭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唔。”未汀复欲言又止,讪讪地用手拨弄着子诺的小手儿,眼睛看向小夭,小夭也正好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小夭笑眯眯地问道。“骆,骆不是跟姐姐在一起么,他,他如今去了哪里?”未汀期期艾艾地问道。“他自然要去过他自己的生活,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见小夭正用审视的眸光看向她,未汀连忙问道:“左耳,那左耳呢?”小夭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给子诺穿上小衣裳。“怎么了,姐姐?”未汀有些讶然。小夭抬手指了指外间柜子上的一个白色瓷罐,轻声地说:“左耳在那里。”未汀一听,如五雷轰顶,站起身来,看了看那个小小的瓷罐,又看了看小夭:“姐姐,你们去岭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正说着,静夜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抱起子诺,也不看两人,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小夭直起身,悲哀地看了一眼窗外,便将那天在路上遭遇容将军的过程粗略地讲了一遍。当小夭讲到骆受伤时,未汀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小夭诧异地看向她,她却在发抖:“姐姐,骆,骆是不是使用过灵力?”小夭茫然的点了点头。“姐姐可知他昏迷的时候,身体是什么样的情况?”未汀颤抖地说。见未汀的神色,小夭心中隐隐觉出不对劲,慌乱地说:“我,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情况,他的身体如一个漏底的箱子,没有什么命力。我尝试给他各种补养,即便后来恢复了,从脉象上看,身体命力依旧是亏空的,只是不知他是凭借什么好起来的。”眼泪,从未汀眼眶中大颗大颗地涌出来,她转身就要往屋外跑,小夭一把抓住了她,颤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未汀,未汀,你告诉我,骆是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未汀欲言又止,想挣脱小夭向外跑,却被小夭死死抓住:“你,你快告诉我!骆是不是有什么事?”未汀再也没有忍住,痛哭失声:“其实,其实早在没有遇见姐姐之前,骆就中了我哥哥的毒,那可是我们隐隐荒丘三大死毒之一。”“死毒?”小夭脸色煞地白了。“对,无解之毒,就是每天都会被非人的痛苦所折磨,无休无止,所以叫做绵延之毒!”小夭后退几步,跌坐在床榻上,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往事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她在七渡时无端心慌与难受,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了炼狱般的折磨!而情人蛊体验到的一切感受竟都是真的!他竟不动声色地忍受这样的痛苦,与她朝夕生活了六年!“痛,还算次要的,毕竟那只是痛。并不会要了他的命!”未汀哭泣道:“他的灵力早就废了,不知为何,又从我哥哥那里讨到了麒麟之毒。”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是你们去诡水的路上,才发现他在用这种毒药。我警告过他,这也是死毒,通过消耗自己的命力去获取灵力,最终只会灯枯油尽,将身体变成一个无底的匣子,再也存不上任何的命力!”小夭浑身颤抖,眼泪夺眶而出:“不可能,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过。”未汀哭着说:“那可是我隐隐荒丘的死毒,他若不说,别人是查验不到的。”“姐姐,使用过麒麟之毒的身体是永远存不上命力的,骆之所以恢复,是你每天强迫地用各种药材从外往他身体里存放能量,一旦这种存放的行为停止,他身体的命力便会慢慢漏空,姐姐,骆会死的!”“不!不可能!”小夭浑身颤抖着,发疯似的冲出了房间。雷声从山麓与天际相接的地方闷闷地传来,阳光隔在乌云之上,只在云层裂开的罅隙间,透下一层薄薄的灰白的微光。雨点裹着细小的尘粒,夹在风中肆无忌惮地扑过来,仿佛要扑进小夭的身体,把头发与裙裾掀得狂飞乱舞,扑楞得脸生痛。小夭终于站在风里对着远处痛哭失声,什么寻找幸福,什么为自己而活,原来他的身体早已是这般残破不堪。“怎么了,你们怎么了?”静夜抱着孩子走出来,看见两人的样子,显然大吃了一惊。小夭没有说话,其实也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风蒙蔽了她的眼睛,她只是不停地哭。“姐姐,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他,有可去的地方吗?”未汀哭着问:“我,我去找他!”可去的地方?小夭怆然,西洛沧州?青丘?清水镇?他拖着那样残破的身体,如何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而且那些破败的归所,十年了,又怎么可能还在等他,为他留着可归之地。小夭忽然望向岭城,然后飞也似地解开绑在马厩里的马,飞身骑了上去。“姐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未汀一边抹泪,一边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小夭一伸手,便将她拉上了马背,打马绝尘而去。喜欢长相思之离觞()长相思之离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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